('他也没辩,算得上“老实”交代。因为在他的意识里,他压根不觉得这是买卖。甚至他认为孩子是崔家的种,他是孩子的爷爷,怎么处置孩子,该他说了算,别人管不着。公安抓人,那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不得不说,无知者无畏。
其实这种人在现今不算少,这种事情也不只崔父在做。但大多双方你情我愿,民不举官不究。
这回不同。杨家的态度十分强硬,半步都不肯退,还说如果公安因着崔父是孩子爷爷,且事情没成,就和稀泥,他就去市里告。市里不行,就去省里。他还会给各大报社投稿,找电视台。连同公安局的做法,一起宣扬出去。
公安能怎么办?自然得按律办事。不过鉴于崔父是“未遂”,没有重罚,只判了三年有期徒刑。这个消息对崔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相比起来,崔母这边的结果就好多了。
孩子的伤看过医生后,证明青紫虽然明显,但并不严重。烫伤的范围也不大。加之如今对于虐待儿童的法律法规并不健全,平时大多家长也会打孩子,有些出手没分寸的,火气来了,更是往死里揍。因此,公安没有定罪。
至于谋杀,更是只有崔母的只言片语,没有其他佐证,不了了之。
对此,杨父似是早有预料,并没有太失望。
他在心里暗叹,果然,都被给他信息的那位“好心人”料中了。但不打紧。这还不是结束。按照“好心人”的支招。崔母虽没判刑,却被拘留了几天批评教育。
出来后,杨父又找到街道办跟妇联的人,将崔母对媳妇和孩子的种种“罪行”做了艺术加工和情绪渲染后,传出去。顺便强调了崔宏志和杨小妹还没离婚,崔家便去找顾南舒求复婚的事。把崔家冠上了“复辟封建”“企图一夫多妻”等帽子。
这思想可不对。放几年前,那是要被□□的!虽然现在时代不同了,却也不能任由他们胡来!
于是,崔母又被街道办跟妇联的干事盯上了。
几经调和,最后在杨家坚定的立场下,崔宏志与杨小妹离婚,并且崔母需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赔偿。但崔家有钱吗?是有一些的。可那点钱够赔偿吗?不够的。谁不知道当初崔宏志跟顾南舒离婚,赔了两千块。如今两百都不到就想打发了杨小妹?杨家岂肯?
没钱不要紧,自行车有吧?手表有吧?
凡是值钱点的东西,都被杨家搜刮了去。
看着空了一半的家,崔母痛心之余也终于舒了口气。杨家走了,总算能让她歇一歇了吧?
然而这还不算完。杨家是离开了,事情却还在继续。
崔家的所作所为在这几日里,迅速发酵,传遍全县,势头比上次更猛,情况也远比上次严重。
同一个家属楼的人出门,都会被问:“你也是机械厂家属院的啊?你们院里是不是有个姓崔的被抓了?听说他们家不干人事巴拉巴拉……”
“呦,你们家属院的不会都这样吧?”
“不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一个院里住了十几年,崔家这习性,谁知道他们染没染上。”
……
家属院的邻居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次日,他们集结起来,找到厂领导,不把崔家赶出去誓不罢休。
理由也很简单。
第一,崔家丑事频出,带累机械厂家属院的名声。简直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没有一家闯祸,让全院背锅的道理。机械厂作为元华县数一数二的国营单位,不能被这种人败坏了多年塑造起来的好声誉。
第二,当年崔父是从外面调来元华县的,福利分房的时候本来年限不达标,并没有资格。但那时厂里紧缺技术人才,崔父的技术水平不高,却也在一定程度上解了厂里的燃眉之急。
念在这点,领导做主,把房子分给了他。这是有条件的。崔父需得为机械厂干到退休。不能再调回去。如今退休是退休了,却不是正常退下去的,而是因为丑闻,特批的“病退”。显然与之前说的条件不符。既然如此,那么房子的事也得另算。
第三,崔父现今犯法坐牢,辜负了厂里这些年的优待,更辜负了之前挡下丑闻,让他“病退”领导的良苦用心。机械厂绝不能有这个的工人。必须除名!
第四,崔父即便资历深,对厂里做出过不少贡献。可家属院里,岂止他一个老员工?要说贡献,谁家没贡献过?领导不能因着这份贡献,处处包容崔父,而让其他人受委屈。
家属院众人群起而攻,加之这年头福利分房不易得,机械厂员工还有好多没分到的呢。把崔家赶走,就空出来一个坑。就算等着占坑的人多,机会小,但总比没有要强吧?
于是,大家伙义愤填膺,众志成城。
经过所有人的不懈努力,他们如愿了。
领导收回崔家的房子,勒令崔家三天之内搬出去。
搬?能搬哪儿去?
崔母哭闹不止,崔宏志到处找人说理。可他们两个人哪里说得过机械厂上下几百人?最终只能灰溜溜照做。
房子是崔母出面找的。因为找得急,手头又没什么钱,地段不太好,离县中心有些远。屋子也比较破,但收拾收拾,遮风挡雨够了。
这么折腾下来,崔母心里泛起一层层苦涩。
怎么就这样了呢?半年前,崔家在家属院还是数一数二的家庭。崔父是技术老员工,崔宏志也是年轻有为的厂内重点培养对象。工资待遇都不低。仅仅半年而已,他们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崔母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去想了。日子还得继续过。
之前崔宏志跟崔父虽然一个被厂里开除,一个被强制“病退”,但好歹有门手艺在。大的本事没有,给人修点自行车收音机什么的,还是可行的。虽然得自己出门拉生意,累是累了点,却也能挣些钱。
可现在,崔宏志出去找了两天活,硬是没人敢请他,即便退而求其次去给人搬货,都没人要。
他们发现,从前别人谈论崔家,只是谈论人名,认得他们的不多。可这回,仿佛人人都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一些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完全没交集的见了,都叫得出他们的名字来。
因着这个,谁都知道崔家的人道德败坏,心思狠毒,见了就躲。谁还敢请他们做事?
受了好几次打击,崔宏志心灰意冷,不愿意再去了。
崔母也不愿意,可看着手头仅剩的三十块钱,咬咬牙,还是出了门。她碰了许多壁,最终将工钱一降再降,才从一户家境不错的人家手里接到了帮忙浆洗衣服的活。
忙到天色擦黑,崔母终于把衣服洗完。她锤了捶酸痛的老腰,步履蹒跚地走回家,又提起锅去烧水煮饭。
饭菜上桌的时候,来了位客人。
“呦,正吃着呢,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嘴上这么说,顾南朔却没有半点要退出去的意思,他四下打量这间不大的屋子。啧,跟以前的崔家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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