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想什么办法?他已经将话说的这般明了了,还要他怎么样?
他冒着砍头的风险,三番五次地拒绝公主殿下的心意,若是旁的女子,听了这样的推拒之辞,大概要羞的掩面而逃了,可霍枕宁却不一样,她装的那样个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泫然欲泣地问他,能不能想想办法。
想想办法爱慕上她吗?
他没有办法。
话已至此,江微之已然在此地呆不住了,他一拱手,语气里带了几分气馁。
“殿下保重,末将告辞。”
霍枕宁抹了一把眼泪,身后原本跟的远远的内侍宫女们簇了上来,瞧着公主委委屈屈地模样,各个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刚拐进了仁寿宫,还没进门,就听里头暴怒一声:“把胖梨给我叉过来。”
霍枕宁领着一溜子人,自殿门口跪进来,,正见正当中那宝座上坐着九五至尊,肃着一张冷峻的脸。
霍枕宁一路跪过去,抱住了皇帝的小腿,露出狗腿子一般的嘴脸。
“爹爹,不劳动旁人,我自己将自己叉过来了!”她松开皇帝的小腿,两只手往自己腋下一掐,清亮亮地跟自家爹爹说了句俏皮话,“您瞧胖梨这差事办的怎么样?”
陈太后坐在一旁,笑的眼角的褶子都多了几根,满殿里的人都憋着笑——若说后宫里谁最能逗圣上乐,还数圣上一手带大的江都公主。
圣上什么人呢!真龙天子,九五至尊,先皇后薨了,皇帝亲手接过不到三岁的江都公主,亲自抚育,就安在紫宸殿后头的暖阁里,到了六岁上圣上才放手,送到陈太后宫里头,由太后教养。
故而,江都公主在宫里头就是蝎子爪子——头一份。
圣上被自家这个女儿逗得胡子晃动,简直要破功笑出声来,圣上爱女,却仍要教育几句。
“上个月,你和你二妹妹在宣微殿外头斗殴,朕才罚了你们,这几日,朕又得知你强取豪夺了好人家的肆铺!是朕平日里短了你的吃喝,还是少给了你零用,你竟这样给朕丢脸?”
霍枕宁抱住皇帝的膝盖,正待撒娇卖萌,陈太后搭嘴接了皇帝的腔。
“这胖梨子是得好好管管,上回她给陛下献了一筐子金饼,在你面前卖了好,转回头又向我讨了一顶金头冠,真真是钻钱眼里了。”陈太后假做嫌弃地指着霍枕宁,无情地揭穿她。
皇帝沉下脸来,问她:“连祖母的秋风都打,你也是穷疯了。”
霍枕宁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她要说话。
“爹爹,祖母,我给您二位一桩一桩地说。”她抱着皇帝的膝盖,把头枕在上头,乐的舒适,“其一,身为大梁的公主,自当为爹爹分忧,爹爹关心社稷民生,动用私库拨款赈灾,女儿自当追随,献出金饼,绝对没有一点不舍得。其二,祖母那顶金凤冠,早就答应了孙儿做嫁妆,孙儿提前要来,也不算打秋风吧。”
一番话说的皇帝与太后微笑浮上了颜面。
霍枕宁竖起纤纤的食指,再度同他二人解释另一桩事。
“至于那养幼院强占了顺义牙行,我自是知道,也是我选的址,就是要把他们的肆铺给夺回来。”
见皇帝倒竖起了眉毛,快要发作,霍枕宁一下子抱住了皇帝的膝盖,连连争辩:“爹爹恼什么呢!今年上元节,我去东内湖打灯笼,您知道吧,救下了一个小女孩儿,她便是被拐子拐带的,我顺藤摸瓜,摸到了那拐子背后便是那顺义牙行!您瞧瞧,我是不是神探?这样害人的场所留着做甚?没将里头的人牙子给法办了,女儿还算仁慈办案了。”
皇帝闻言,沉思了一番。
拐带略卖是杀头流放的重罪,若果真如女儿所言,那这顺义牙行便要好好查办一番。
皇帝平顺了下语气,这才摸摸女儿毛茸茸的脑袋,道:“这么看,朕不仅不能罚你,还要赏你?”
霍枕宁嗷呜一声在皇帝的膝上蹭了蹭,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皇帝沉声道:“你开办这样一个养幼院,平时的安置费由哪里来?若想要长久运行下去,必要有长久的打算,你可有什么章程?”
霍枕宁笑的自信,一五一十地说道:“江都城有三百里农庄,庄子里的出息悉数拨给养幼院用,这还不长久?”
皇帝满意地拍拍霍枕宁的脑袋。
“你这空空的脑袋,能想到这层,已经是很不容易。”他沉吟片刻,又道,“中原大旱,南地发水涝,边塞又有外敌,多事之年呢,这养幼院做的极好,如今也没有什么官立的收容场,朕便设一个,在各省交汇之城设立养幼院,所有款项皆由朝廷拨款,来安置天下流离失所之孤寡幼弱之人。”
此言既出,阖宫上下无有不跪地谢恩的,口称天子圣明,万民之福。
皇帝又道:“着令殿前司江微之去查那京中顺义牙行,胖梨,你与那江微之细细说说那拐子的事。”说罢,见女儿一脸的不情愿,再仔细看,眼睛还有些红,当下便狐疑地问道,“怎的,你同仙蕙、江微之打小便在一处,如今是闹别扭了?”
霍枕宁其时满心地委屈,听父皇一问,一向不爱告状的她,此时也憋不住了。
“爹爹,别提江微之了,女儿不喜欢他了!”
皇帝闻言却心头一松动。
霍枕宁打小便喜欢江微之,他自是知情,也有意指他为驸马,可是大前年齐国公江燕安特特求到他的跟前,推心置腹地说了一番话,中心思想便是:无法尚主。
他与江燕安自小一同长起来的情谊,自是不想驳回,但自家女儿又爱的紧,他便一日一日地搁置下来。
如今女儿竟然破天荒地说了不喜欢他了,这简直是绝好的消息。
皇帝再度向自家女儿确认:“果真不喜欢了?”
“果真。”霍枕宁还与江微之置着气呢。
“不嫁了?”
“不嫁了!”
“不后悔?”
“再说吧,目下反正是不后悔。”霍枕宁对着自家老爹使性子使惯了,随意一说。
皇帝却又松了一口气。
自家女儿无论与江微之再闹别扭,从未说过这般不喜欢不嫁了的话,可见这回是真放下了。
皇帝想着此番终能全了与江燕安的兄弟情谊,急急离了仁寿宫,去了宣微殿,与齐贵妃说了一番话,齐贵妃心领神会,转日便召了齐国公夫人周氏进宫,两人一番契阔,出得宫来,周氏神清气爽,回到家,便令官媒上门,要为自己小儿子相看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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