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枕宁怕极了,踉跄了一步,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肩膀。
他下意识地挣了一下,却被那温柔的声音安抚。
“别哭,我同你一起。”
像是天外有音,他似乎醒过几分神智,看向眸前的女孩儿。
她的手冰冰凉,在他的颈旁。
他将她围住,将下巴抵在她瘦削的肩上,无声地咬紧了牙关。
她知道他在哭。
这夜仿佛永远不会亮似的,昏昏的,茫茫的。
在那茫茫的滩涂之上,一霎儿风起,将山雾吹来,在那浓浓的雾气中,忽的行来了大队的士兵。
他们目不斜视,苍白脆弱。
他们脚步整齐,动作僵硬。
他们自浓雾里走来,渐渐地快要走近了。
霍枕宁汗毛倒竖,抱紧了江微之。
她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士兵走近,再走近、最终穿过了她与他……
她惊惧地抬起头,却见那飘渺的人烟里,江微之向她伸出了手,唤她的名字,温柔且适意。
“怕么?”他温柔地不再像他,像是要勾魂夺魄似的,“来,到我这里来。”
霍枕宁怕的捂住了耳朵,摇头不止。
“快滚吧!”她闭着眼睛摆手,企图挥走那骇人的景象,“江迟要是像你这般温柔,我把霍字倒着写!”
而在那江微之的眼中,却在那些僵硬的军士里,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
父亲没有戴帽盔,英俊的面庞上没有一丝儿人气,青白僵硬。
二哥江逊右手臂垂在一旁,似乎折断了一般,随着僵硬的脚步,一晃一晃的,仿佛假肢。
而三哥江逸半边面目已然不见,如同鬼魅一样行的诡异。
江微之哽噎难鸣,急痛攻心,便要扑上前去,霍枕宁一把抱住了他,捂住了他的眼睛。
“那是假的。”
活着的士兵们围簇在了公主同江微之的身旁,有老兵上前,死死地按住了江微之。
“是阴兵借道,殿帅勿慌啊!”他低吼着,此时也不管公主之尊,将她的头压下去,“不要看,不要听,等他们走。”
江微之在地上挣扎,努力地睁着双目去看眼前阴森的军队,在其中找寻自己的父兄。
可那阴兵们步履依旧整齐,僵硬着穿过茫茫的大雾和夜色。
所有的人屏息,只余一声声的叩心泣血之声——是年轻的殿帅,彻骨刺心的痛。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写了很久。
第35章 怕(下)
那一轮惨淡的月, 慢慢地隐去,骇人的夜终究过去了。
帐深而静, 狐貉制成的宽大垫缛上, 江微之紧闭双目,虽在昏迷之中,可眉聚如峰,十分痛苦。
霍枕宁靠着一旁的矮几, 双目垂顾,泪痕干了又湿,像是流不尽似的。
她居深宫不谙世事,未曾经历过风霜雨雪,不知人世间的疾苦, 不懂百姓的柴米油盐,但却知失去至亲的痛楚。
可是他与她又不同,她的痛隐没在心底, 偶一晃神才会触碰。
而他……
木樨静悄悄地掀帐而来,打水为江微之擦拭额上的汗, 细声安慰公主。
“……营医来瞧过, 不过是心脉瘀阻运行不畅,发了怔忡之症, 殿下不必担心。”她擦拭过后, 又用小勺蘸水,滴了些水在江微之的唇上,“昨夜公主是在莽撞, 若是出了什么事,奴婢真是活不下去了。”
霍枕宁醒过神来,有些歉疚,抹了抹眼泪。
“谁叫姑姑腿短,撵都撵不上我。”她回想起昨夜的那场阴兵借道,仍旧心悸难安,“怎会有这等奇事,回去我一定要说给爹爹听听。”
木樨叹了口气,轻言:“那些都是陛下的兵,您说给陛下听,他怎能安心?公主住在深宫里,哪里能知道这些民间的神怪异事呢?好在您有真龙护体,到哪里都不用怕的。”
霍枕宁晃了晃脑袋,有些失落。
“大约都是海市蜃楼罢了,”她指了指沉睡的江微之,小声道,“他见了那些阴兵,便要扑过去,骇人极了。”
木樨心里隐隐地想到了什么,思量一时却不敢说,只安慰道:“公主万金之身,邪祟不敢靠近。奴婢听人说常有人在战场上遇着了阴兵,鬼打墙似的出不来。”
霍枕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见木樨出了帐,才又看着榻上那人,呆坐半晌。
有人在外头嚷嚷,只听见木樨声音冷冷:“昨夜你掳走殿下,今日又想做什么?”
那清脆爽朗的女声道:“我来看看公主好没好,好姑姑,你就让我进去,您瞧我都受伤了。”
木樨刚说了拒绝,霍枕宁便掀了帐子,见是昨夜那女将军海镜。
海镜乃是河阳巾帼军的统帅,年方二十一,正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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