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微之默然而立, 抬眼去看陛下。
皇帝被他这一眼看的愣了一时,考虑到他刚失怙,前些天又被大雪埋了, 便也和缓了语气。
“你看朕做什么?”他忽的想起了,自己交待江微之在阳坊看好公主一事,有些心虚,反问了一句。
江微之摇了摇头,心里有些苦涩。
“不单是阳坊。”苦涩上浮,他的口中似乎也带了几分苦涩,“公主待臣以至诚,臣却视若无睹。陛下若垂怜,恳请给臣些时日,好将公主挽回。”
皇帝默然。
江微之,他一向视若子侄,胖梨同他,一路吵吵闹闹过来的,女儿钟情于他,他却从不放在心上,甚至请齐国公前来推辞。
直到那一次的驸马荐书,他以为女儿终于得圆满,岂料过了个年,女儿就已经将他恨上了。
小儿女的事儿,他看不懂也不想插手。
到底是挚友的幼子,又是他一向看重的臣子——人品才干那是一等一的好,他也乐的给他时间。
“如今还没有定下人选,朕准你同公主好好地说一说,若有误会,解开便是。若是公主当真厌烦你了,朕来日再为你指一门好的亲事。”
皇帝的话音刚落,江微之乌黑的眼睫一颤,垂目望着脚下的地衣。
许是身上有伤,也许是近日心绪低沉,他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伏地叩首,跪谢陛下。
江微之今夜并不当值——身上有伤,殿前司事宜依旧由姜鲤代领,他一个人默默行在禁中,头顶飘着细细的雪,北风吹着他,吹着吹着,不知怎的,就将他吹到了仁寿宫前。
太娘娘年纪大了,夜里歇的早,仁寿宫有些冷寂,寥寥的亮着几盏宫灯,融融地挂在紧闭的殿门上。
他在门前站立一时,待头上落了一层雪,才见有掌灯的小黄门推门而出,见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惊道:“殿帅是来寻公主的么?”
公主常寻殿帅,殿帅也常见公主,这在仁寿宫不是个新鲜事儿,只是这样冷寂的雪夜,殿帅却来了,莫非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
小黄门只等来江微之的一声嗯,拿不定主意,只叫殿帅稍后,这才悄悄地去东暖阁禀了木樨姑姑。
木樨正就着烛火做女红,听小黄门这般说,犹疑了一下,拢了拢发丝,往宫门前来了。
江微之常见木樨,此时一颗心苦痛酸涩,见了木樨便有些许脆弱之色流露。
“恳请姑姑通禀。”他面色苍白,眼神黯黯,说话之声也有些喑哑。
木樨何曾见过这样的江微之。
“……公主回来时被马儿摔了下,伤到了额头,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回来那一日发生的事却不记得了。”木樨不忙回他,只同他说了公主的现状,“我同兰桨等人被困山中,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今日公主对您这般的态度,咱们也是不得其解。”
江微之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莫非要自陈那一日他舍命救她的事?
他身为臣子,这些都是份内之事,他无法说出口——更何况,说什么都是狡辩。
他有些支撑不住了,肩背痛的直往脑子里钻。
木樨见他这般,忙吩咐小黄门拿了一盏热茶来,扶了他一把。
“你且随我来。”
这便接了他往东暖阁而去,在外间坐下等候。
木樨这便进殿通禀。
外面天色虽晚,却也不过戌时候三刻,将将用过晚膳。
霍枕宁沐浴过后,正窝在床榻上同璀错说着女儿心事,说起谢小山,璀错的嘴角便上扬,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甜甜的。
“他说婚后同我在东内大街上买个宅子,离公主府也近一些,这样咱们就能常常见面了。”
霍枕宁有些艳羡,也有些眼热。
“瞧瞧这个矮了点,那个又胖了点,就算是那个苏万彻,我也觉得勉强。”她把头枕在璀错的膝上,意兴阑珊的,“夏功玉总是顺着我,我嫌他无趣,苏万彻才高,我又觉得他话多,总是挑来选去的,一个都不钟意,还不如不嫁人了。”
璀错欲言又止,不敢提表哥的名字。
“你不是说长公主府里头全是俊美的男儿,你不嫁人的话,哪里能开府别居呢?”她笑的温柔,调侃了公主一句,“等咱们长大了,再回头看,这些烦恼都算不得什么。”
霍枕宁无奈地叹了口气。
“苋姑母说,选驸马要选个老实的,万莫选脾气大的,否则人头打出个狗脑子。”她想起姑母的话,转述给璀错,“姑母还说了,驸马死的早,她就快活地早,现下当了寡妇,更是没人管她,逍遥自在。”
……
这话如果新蔡长公主听到了,一定会面目狰狞:这话我没说过。
木樨在一旁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这才上前通禀。
“公主,殿帅求见。”
霍枕宁一听这个名字,心里头就一股子无名火起,她把自己一下子便埋进了裘被里,指着外头喊:“叫他走。”
璀错在一旁悄悄地撇了撇嘴,嘴角向下,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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