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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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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刘彩云说,一直将她当成亲闺女,舍不得她,提议像别的人家一样,离婚不离家,她也别改嫁了,就留在周家,过继周老大的儿子周立恩,以后让周立恩给她养老送终。

无处可去的覃秀芳没得选择只能同意了。殊不知落入了周家人的圈套,周二狗是4年前被抓壮丁抓走的,后来被俘参加了解放军,实际参军年龄并不长,乡下人嘴里的大官也不过是个排长而已。

按照他的级别,分的房子很小,根本没法将一家老小父母妹妹和侄子全带进城生活。

周父周母年纪大了,周立恩才五岁,周小兰已经开始说亲了,以后就剩那三个老的小的留在村子里谁照顾?

他们之所以提议离婚不离家,不让她改嫁,不过是想继续劳役她,让她继续给他们做牛做马罢了。她也真的干了一辈子,周家没壮年男劳动力,一家四口都要吃饭,为了多挣工分,她一个女人当男人使,上山下地,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天黑才收工。

可最后周家人是怎么对她的?口口声声说拿她当亲女的周母在最困难的那几年,克扣她的口粮,悄悄藏粮起来给周小兰送去。素来慈善公正的周父在他要死的时候见的是大儿子大孙子,偷偷攒的私房钱也全分给了他们。至于要给她养老的周立恩,就更无情了,在看她年迈失去劳动力的时候,一脚把她踢进了城,直接不承认她是周家人,还说他爷爷奶奶也从来没承认过她,是她自己傻,赖在周家不肯走。

一行清泪从覃秀芳的赤红的眼睛里滑落下来,她扶着床栏缓缓下床,一路扶着墙出了柴房。

她不能这么躺着,她要尽快好起来,只有好起来,才能想办法离开这儿,进城找她的父母兄长和沈一飞。

覃秀芳知道自己病得很重,周家人不会给她请医生,更不会给她买药,她只能自救。

好在乡下人对付伤风感冒有一套自己的经验,甚至家里就备了一些草药。

她找到了挂在墙上用竹篾串成一串的陈皮,还有晒干的紫苏杆,臭草……

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她将这些草药全丢进了铁锅里,掺了两瓢水,开始煮,先用大火烧开,然后用小火再煮一会儿。

除了吃药,她这具身体还太虚了,得补充营养,不过家里的精细粮、鸡蛋都被刘彩云收起来了,她碰不到,而且就凭她现在这虚弱的身体,也没力气去做。

覃秀芳环顾了四周一眼,看到了放在竹篓里的红薯,挑了两个不大不小的,放在灶里,用烧过还有火星子的草木灰盖上,等药汁熬好,红薯也就熟了。

感冒了,除了吃药还有个土办法,多喝热水。覃秀芳拿着碗倒了热水,一口接一口地往肚子里灌,她得趁自己还清醒的时候多喝点,不然等躺到床上,不舒服了,没人会给她端热水的。

等药汤熬好,她已经跑了一趟茅房。

回来后,覃秀芳端起碗,捏着鼻子将黑黑的、苦涩的药汁一口灌下,连喝了两大碗。这药味实在是浓,吃了两个烤红薯也没将苦涩的味道压下。

吃完东西,覃秀芳连厨房都没收拾,赶紧回到柴房,躺到床上,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又将自己所有的衣服全拿了出来,搭在被子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躺着闭上眼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又听到了周小兰母女的声音。

“哎呀,娘,厨房这么乱,谁弄的?还用大锅煎了药,这锅黑乎乎的,怎么洗嘛!”周小兰不满地抱怨道。

刘彩云想了下说:“应该是你二嫂起来熬药了。好了,赶紧把锅洗了洗,一会儿你爹要回来了,赶紧做饭。”

“二嫂怎么不做,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猪一样。”周小兰的嘴巴都快翘得能挂油壶了。

刘彩云嗔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快点过来帮忙做饭,都要说人家的姑娘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回头传到你婆家耳朵里,人家会怎么说?”

“怎么说?他们不喜欢,我还不想嫁呢!”周小兰仗着家里没人听见,什么都敢说。

覃秀芳听到母女二人的对话,想起了一桩往事。知道自己二哥有“出息”后,周小兰渐渐不满足于嫁给一个乡下人,对原本还喜欢的亲事生出了不满,在家里吵嚷着要退婚。

但周父周大全顾着面子,加之田家在乡下也算殷实人家,一家子也很厚道,坚持让周小兰出嫁。

虽然周大全也只是个农民,但不得不说,他还是有几分远见的,田家全家脾气都很好,对周小兰也很好,田生又有力气,打猎也是一把好手,周小兰嫁过去一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头。

既然她嫌这种日子不好,不想嫁,自己就帮她一把。

翻身爬了起来,覃秀芳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但头重脚轻的感觉减轻了不少,感冒显然有所好转,就是嗓子还是不舒服。对付这种炎症,要是在几十年后,吃点头孢或阿莫西林就可以了,但现在盘尼西林可是比黄金都还贵的东西,自然指望不上,她得想其他办法,金银花、穿心莲、黄芩都具有消炎止痛的功效,只是家里没有,回头得找乡邻们问问。

她挣扎着起身,脱了汗湿的衣服,换了一身干的衣服拉开破旧的木门。

周小兰刚好端着盘子经过柴房,看到她起来了,撇撇嘴不满地抱怨:“你这可醒得真及时,早不起来,晚不起来,我们一做好饭你就起来了。”

“咳咳咳……小兰,今天辛苦你了。”覃秀芳不跟她计较这口舌之争,会叫的狗不咬人,说的就是周小兰,嘴巴最不饶人的周小兰可以说是周家最“良善”的人了,至少表里如一。

刘彩云从灶房里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斥了周小兰一句:“你二嫂还病着呢,还不快把菜端到桌子上。”

接着又和善地对覃秀芳说:“醒了,快洗把手吃饭吧。小兰这孩子年纪小,口无遮拦的,回头我好好说说她。”

看着刘彩云慈爱的脸,关切的眼神,好像自己真的比她的亲生女儿还重要,覃秀芳觉得自己上辈子栽得不冤。她一个10岁就寄周家篱下的童养媳,哪里斗得过刘彩云这种老狐狸。

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仇恨,覃秀芳乖巧地说:“好,娘,你别说小兰了,是我不好,身体不争气,还要劳累娘做饭,你辛苦了。”

“哪里的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快来吃饭吧。”刘彩云笑盈盈地端着碗进了屋。

等覃秀芳洗干净手进屋,木桌旁已经坐满了人,周大全、刘彩云、周小兰连同周立恩一个不落。

周立恩看到她高兴地唤道:“娘,吃饭啦,快来。”

覃秀芳抬头看向他。五岁的周立恩小脸上写满了兴奋,他两岁丧父,当年母亲就改嫁了,是她将他一手带大的,他从小就喊她娘,怎么纠正都纠正不过来,等到周二狗回来,就顺理成章地将他过继到了她的膝下。

当初,她之所以同意刘彩云的提议,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舍不得这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可结果呢!

覃秀芳掩下心底憎恶的情绪,坐到他旁边,声音柔和地说:“好,吃饭。”

周大全拿起了筷子,其他人也跟着动筷。

席间,周小兰特别兴奋,叽叽喳喳地讲了起来:“春花她哥带了好多好东西回来,有一块丝绸,说能做旗袍呢。娘,等二哥带好布回来,你要给我做一件新衣服哦!”

覃秀芳故作不知,抬起头,惊讶地望着她:“二哥?二狗哥有消息了?”

周小兰听到这个她哥的贱名就不舒服:“什么二狗,我哥改名字了,叫周家成,他现在在部队里做了大官,土老帽你可别乱叫,惹人笑话!”

“这么说,二狗哥,不是,家成哥要回来了?”覃秀芳满脸喜悦地望着她。

周小兰很喜欢在覃秀芳面前显摆,哪肯错过这个机会:“那是,我二哥还让建安哥带了一封信回……”

“咳咳……”周大全忽然咳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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