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砸得周家成脑子发懵, 脸色发白:“毛政委,你……我,我的情况你也知道,转业是我唯一的路了,求你成全我。”
毛政委看着他梗着脖子,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了然地笑了笑:“你觉得我刻意在针对你?”
“我……我没那个意思。”周家嘴上否认了,但表情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毛政委将信封放到桌子上,吐了口气:“周家成,你觉得是我跟秦参谋长故意针对你,不让你好过,所以迟迟不批你的转业申请?”
周家成没承认,也没否认。因为转业申请一直没扣着,迟迟不批,他肚子里积了一堆的怨气,实在做不到这时候还对毛政委和颜悦色。
毛政委看他这幅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也没解释:“你再坐一会儿,很快就会给你答案的。放心,今天是最后一次让你等了,你不用怕白跑一趟。”
听到这话,周家成心里咯噔了一下,总感觉有什么事超出了他的预期。
毛政委好歹是他的上级的上级,让他等一会儿,他只能等:“是,我相信毛政委。”
毛政委笑了笑,没再说话。周家成沉浸在自己不满委屈的情绪里,没抬头,不然就会发现,毛政委的这个笑非常的冷淡。
过了一会儿,就在周家成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张忽然进来了:“报告,毛政委,郝丰带人回来了。”
毛政委看了周家成一眼,淡淡地说:“带进来。”
下一刻,郝丰带着刘彩云母女进来了。
周家成看到她们,蹭地站了起来:“娘,小兰,你……你们怎么来了?”
刘彩云一路上心虚又害怕,如今看到儿子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赶紧跑了过去,抓住周家成的手:“他们,他们带我们来的。家成,你,你跟他们说,我是你娘,咱们都是自己人,他们肯定是搞错了,快放我们回去。”
“娘,不是说让我们来问问哥为什么要申请转业的事吗?你怕什么?”还在状况外的周小兰嘟囔了一声。
周家成疑惑地看了眼慌乱的刘彩云,又看向坐在桌子后面,一脸严肃的毛政委。转业这种事,怎么可能问他娘和妹妹。即便领导舍不得下面的人转业,那也应该是私底下先找下属谈话,不可能把别人的母亲和妹妹请来。
周家成感觉更不对劲儿了。他轻轻拍了拍刘彩云的手,安抚她,然后问道:“毛政委,这到底怎么回事?”
毛政委从抽屉里拿了一叠资料起身,走到周家成面前,啪地拍在他脸上。
几张纸打得并不痛,但周家成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毛政委从来没打过人的脸,他是第一个,这无疑说明毛政委非常不满,以至于这样下他的面子。
“自己看!”毛政委背着手,冷冷地看着他。
周家成硬着头皮将资料捡了起来,两只手捏着纸的边缘,慢慢往下看。他识字不算多,不过这两张纸上记载的内容非常简单,大部分的字,他都认识,中间偶有不认识的,结合上下语境,也可以猜出来是什么意思。
越看,周家成的脸色就越难看,最后捏着纸的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毛政委把纸拍到他脸上都是轻的。
刘彩云看到儿子这明显的转变,忍不住往纸上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字,一列一列的,她一个都不认识。
“家成,这,这上面写了什么?”刘彩云低声问道。
周家成猛地抬起头,目光里充满了恨意,一把将纸推到了刘彩云面前:“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不毁了我,你不甘心是吧?”
刘彩云吓了一跳,磕磕绊绊地说:“我,你说什么啊?家成,娘,娘没干什么啊!”
周家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里面的恨意已经化为了无尽的颓丧和悲伤:“这上面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你还要骗我吗?2月23日,农历正月初七那天,你去桑记药房买了一卷纱布,一瓶消毒水,都给谁了?还有3月28日那天,你去富通巷子138号,见了什么人……十四天前,你两度造访富通巷子138号,又是为什么?”
刘彩云见儿子竟然把她最近两三个月的行踪说得一清二楚,傻眼了,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没见谁。”
她绝不能承认。
周家成看着还在试图能装傻蒙混过关的刘彩云,心里觉得悲凉又可笑:“你想想为什么这张纸上会把你的行踪记得一清二楚,连你哪天买了什么肉,花了多少钱都一清二楚。你还要做无畏的挣扎吗?”
从这个记录来看,分明是从正月开始他娘就已经被怀疑上了。元宵节前的行踪记录得非常模糊,但过了元宵节后,所有的事情都被记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她见了不该见的人,更是一个不落。
刘彩云这才意识到了纸上的内容是什么,咽了咽口水,恐惧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毛政委。如今,这间办公室里,所有穿军装的似乎都变成了凶猛的野兽,随时都会扑上来咬她一口。
刘彩云吓得瑟瑟发抖,抓住周家成的手,急切地辩解:“家成,你,你听娘说,不是这样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遇到个受伤的人,看他可怜,给他送了点吃的,买了纱布,我其他的什么都没做,你一定要相信我。”
事到如今,刘彩云还想将自己撇清,从这个事里面摘出去。
周家成不做声,他失魂落魄地看着一脸严肃又透着失望的毛政委,还有旁边惋惜的小张,愤怒的郝丰等人,终于明白,为什么毛政委会刻意晾着他,先前又会说那样一番话了。还有秦渝的特别行动小组为什么会有他的名字,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一颗棋子,弃子,而这一切的祸源,竟是他的亲生母亲,生养他的母亲,给了他生命,又这样毁了他,何其可笑啊!
“家成,家成,你别吓娘啊!”刘彩云看到周家成忽然滑坐在了地上,吓了一大跳。
毛政委看着周家成这幅样子,痛心极了,看刘彩云更加不顺眼:“刘彩云,周小兰,证据确凿,你们不用狡辩了,你收了反动分子的好处,屡次帮助反动分子,并利用周家成的身份打探部队的消息,传给敌特分子,犯了间谍罪。”
间谍罪?那要吃枪子吗?刘彩云吓得脸色煞白,连连摇头:“毛政委,毛政委,我们没有,我们真的是不知情的,真的,请你相信我们。”
周小兰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说:“我们没有,我们只是给那个人送了几次饭,给了两件衣服,买了点药,其他的我们什么都没做。他给的银元也只是买饭的钱,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你们能挖到一坛子银元?”毛政委锐利的眼睛盯着这母女。
刘彩云浑身发冷,手脚冰凉,却还是打起精神应付:“真是我们挖的,真的,我运气好,一锄头下去就挖到了。”
周家成看着她这慌乱的狡辩,感觉又可悲又可笑,惨然一笑:“别狡辩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都被人跟踪了几个月,还想狡辩,何其天真。
“你胡说什么,我没做就是没做,家成,你怎么也不相信娘啊!”刘彩云凶巴巴地斥责了他一句,坚决不承认,“那些银元真的是我挖到的。你们想要,剩下的我都上交就是,你们放了我们吧。”
搞得他们好像是觊觎她这点银元才污蔑她的一样。毛政委被气笑了,回到办公桌前,取出一个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一张纸:“这是你们租房子周围的调查,那附近住的都是穷苦百姓,你们挖出银元的那块地是一个胡姓人家的,他们家是最普通的小市民,这块地,去年他们还种过菜,直到年底,胡家老太太摔了一跤,没法种地了,才闲置下来,举家搬回了乡下,被你们花钱盘了下来。你倒说说,他们家有钱藏在地里吗?”
“那,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们的银元真的是自己挖的。”刘彩云还是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
不见棺材不落泪,毛政委从文件袋里,拿出两张一寸的黑白照:“这个呢,你总认识吧!”
“啊……”刘彩云看到照片上闭着眼睛的两具男尸,吓得尖叫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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