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晚上白露惊醒的时候,发现小颂不见了,被窝里尚有余热。
她鞋子都来不及穿,跳下床,疯狂地喊院长妈妈和孟冬。外面刚下过雨,小颂能去哪里呢?她被自己的猜想吓得几乎立刻要发疯。
小颂走出来的时候,轻轻把露露的被子角掖好了,又仔仔细细地看了这个小时候接纳她/长大后还在持续给她温暖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好不了了,她忘不掉,她的心里有着太多深沉的恐惧和不安,她本不该是这样的。似乎有一个未知的漩涡要将她吞噬,这是她的归宿。死了多好呀,她的腿伸过去又收回来,最后还是勇敢地跨过去,奔向那冰冷的漩涡,坠落。
夜幕沉沉,江水迅速恢复平静。
如果她再犹豫一刻,如果白露和孟冬在来找她的路上再快一步,如果这个社会对她再善意一点、体制再完善一些,如果哪怕路上有一个人给她更多的温柔与帮助,只要她能跨过这一刻,这些都会过去。然而她过不去了,就永远停在她的17岁。
他们在江边发现了小颂的鞋子。
白露崩溃了,她不肯接受这个结果。院长妈妈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就晕过去了,而孟冬。
孟冬去做了什么呢?
他拿刀子剁了那个人的性器官。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个世道里女孩子说不出口的,只有性侵。小时候以为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但是有时候正义总是姗姗来迟,晚到人们不需要它了。小颂没了,那个人又凭什么若无其事地活着?
未成年故意伤人,最后他被判了六年。那个男人呢?没了名声丢了工作失了命根子,总算不能再高高在上,而是沉迷酒精,靠妻子食堂洗碗养活。可怜吗?这辈子,他们绝不和解,绝不原谅。
17岁的白露红着眼睛,长长如同小扇子一样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眼神里是复杂的情绪,“你来晚了,我不需要你了。”白露感谢陆明教会她勇敢,但是她有很多很多希望陆明能在她身边的时刻他都不在,现在何必姗姗来迟呢。
这是陆明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泪盈于睫的含义。白露小时候便似蝴蝶展翅般的睫毛,如今无声颤动着,她的哭相很好,垂着眼掉泪,一颗一颗滚圆的泪珠就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欲落不落。
19岁的陆明站在白露面前,他无声盯着眼前这个为自己竖起一身刺的少女,沉沉叹了口气。
他的瞳色偏浅,类似于琥珀色,看人的时候不免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这声叹息里的情绪太多太重,让白露的心也沉沉往下落,落入一片柔软的云朵。
陆明伸手把白露拉进自己怀里,把头抵在她的发顶上:“对不起。”他的女孩啊,这几年一个人撑着,该多辛苦啊。不怪他回来后,去学校找了她好多次,她却漠视,直到今天周五他去福利院接她,她才肯跟他来这里。现在想来,这些年他单方面地联系她,需要她,但是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人不在,算什么重要的人呢?他的心陷入沉重的自责。
她贪恋他怀里的温暖,为他温柔话语里的怜惜而疯狂心动,原本停止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她把自己全副武装,足以应对所有的黑暗与丑恶,却在他面前丢盔弃甲,露出柔软的内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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