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买胡麻饼的商人扭头见此不禁惊叫起来,连追带跑地吼道:“哎!抢马啦!抢马啦!”
邹吾认镫上马只在瞬息之间,闻声迎风扬手撒下了一把铜钱,“紧急借用,当我买你的!”说着猛地弛马而去,在一声声震人心魄的钟声里,冲向了丰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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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早早将家人送走的徐斌徐大人正忙于眠花宿柳,于花街的床榻正与人翻云覆雨,好不痛快。起初钟鸣铛铛铛铛地敲响时,他也以为是文庙那一口钟,可是越听越不对劲,他从头牌花魁的身上爬了下去,脸带虚汗地折开一页窗牗,听了半晌,才察觉出不对。
娇柔的花魁依偎过来,不明所以地用纤纤手指继续在徐斌大人身上流连。
徐斌艰难地喘出一口气,拨开她,不由勃然大怒,“混账!都是混账!他们居然真的没走!”
花魁见情势不对,也不敢惹火了,轻问:“大人说谁?”
徐斌却不理会她,赶紧走下榻去,拾起衣裳匆忙穿戴,口中念念有词:“授人以柄啊,授人以柄!……去公府衙门!”
天衍十五年上元夜,南阳丰山,帝子降世。
极速的坠落里,风声从辛鸾的耳边呼啸而过!
他没有那么疼过,后背原本要愈合的两道伤口利刃一样刺破了他,剥皮沥骨一般的焚身剧痛里,他大吼一声,听到的确震动山谷的鸟啼!
那是他自己发出的声音。
那一瞬间,辛鸾胸口像被破开了一样涨满了气流,他本能地张开手,身体被山风撕扯着,羽毛一样,奋力地在半空中飞了起来!
“那、那是……那是什么?”
不远处一员搜山的南阳府兵,最先敏锐地抬头,手指着丰山的山崖,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的奇景。因为他这句话,所有搜山的府兵都停下了动作,他们仰望着,只见幽深漆黑的山谷中,骤然砸下了一团流光溢彩的火石!
那光芒实在是太盛太炽,金红色的火石如一尾流星,迅捷地刺破了沉寂夜色,惊醒了巨山中所有的生灵!
就在府兵都惊疑猜测那是什么的时候,它在辉极煌极的急剧降落里,猛地发一鸟啼!
那一刻,群山醒过来了。
仿佛是呼应幼雏破壳后引颈的第一声清响,山脉孕育的九口钟轰然鸣响,紧接着,那团火嘶喊着展开了它巨大的翅膀!
那是一只巨鸟,其头燕颌鸡喙,颈部修长,远远看去光芒流转,翎羽华耀,足有两丈长的红色羽翼飒然而开,金色的长尾随风摇曳,降世的瞬间,仿佛要让整个山林为他燃烧。
“这是……高辛氏的凤凰啊!”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这句话,所有的府兵都肃然了,他们生于南阳长于南阳,从未见过如此奇景,双眼不由都露出热切崇拜的光来,一个个结臂喜悦着,纷纷喊着,“找到了!找到了!”
太子果然没有离开南阳境内!不枉他们辛苦多日踏破铁鞋,终于找到了!
齐二却眼见着那凤凰法相,瞬间攥紧了拳头。
若不是夜色掩映,恐怕谁都能发现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鸾,赤神之精灵,凤凰之幼态……鸾鸟既已死,凤凰必降世。”
这句话还是他父亲看到他们私署运回胭脂宝马和鸾鸟时说的话,当时年逾五十的三公之首眼中一片忧虑之色,没有一丝济宾王宫变功成、即将登临大宝的喜悦。
齐二当时不解,曾问父亲,“辛鸾不过一荏弱孩童,能成什么气候!”
父亲却忧心忡忡,怒斥他道:“你道国祀祭司明明知道太子身体孱弱,却还是在北境苦战时将辛鸾推向祈神台是因为什么?男觋斩巨蛇,女巫奏乐舞,殉教骸骨四角供奉,千盏长明灯八方围拢,一场祭祀历时整整三十六个时辰,坐在中间的不是什么出类拔萃的辛襄,而是你口中荏弱的含章太子!”
天衍十四年春始的祭祀,是王族一场大型的尴尬盛典,说是祈福为求太子化形,可是一连三天,太子连一阵骤风的异象都没有求到。
辛鸾被架下祈神台的时候,底下人不知有多少人在耻笑他,而齐二就是其中之一。
可齐二那个宦海沉浮数十年、百战不倒的父亲却说:“就算含章太子什么都没有祈求来,他和辛远声也是不同的。在百姓的心里,他们的确是拥戴公子襄,可便是十个公子襄,也不及一个含章太子的分量,他们相信他,是相信相信天衍帝和西境神女的血脉,相信这血脉里的仁德和传奇,相信辛鸾上可告天地,下可达鬼神,你嫌恶他无能,却从未想过,含章太子他原本就不必做什么的,他从出生开始就被人倾注了太多的期盼和热望,他若不逢乱世,他会是天衍唯一的帝王。”
而今夜,凤凰降世。
齐二还没来得及斩杀辛鸾,却眼见他化形了!
所有人都翘首看着,看着那凤凰引颈长啼牵引翅膀,不过罕见的是,那凤凰没有振翅而飞,反而是盛极而落。在漆黑的山幕下,它渐渐融成了一团红色的光,缓缓落下,逐渐消弭不见。
“清泠渊下!它落在清泠渊下!”
凤凰若是飞了,他们还毫无办法,此时看它坠落,无数人都高声叫了起来,争先恐后地翻身上马。
齐二见状猛地扬鞭,大吼着纵马刺入了夜色,“时不我待!立功机会就在眼前,还不跟上!”
济宾王江山在上,他必须要杀了辛鸾,永绝后患!
趁此时他元神未定,羽翼未丰,趁他武技能力还未一日千里!
余众也根本不用齐二招呼,想要立功,想要瞻仰高辛氏法相的,纷纷都齐声高声呼喝!
泼墨一样的夜色里,数十大喊擎着火把、拨转马头,朝着丰山弹箭般急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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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鸾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清泠渊下一棵巨大的金叶红槲栎替他挡了一下,让他没直接落地,而是拦腰重压在一根结实的树枝上。
不过那树实在枝繁叶茂,冬日里他一路坠下斫断的枝条和悬崖上俯冲下来的石头,接二连三地全都砸在他和树的身上,不仅炸飞了一群栖息好眠的鸟儿,更是砸得他七荤八素,五脏六腑再动一下就能囫囵个儿的吐出来。
更要命的是这大树还嗡嗡震颤个没完,辛鸾死鸟一样趴在树枝上,只感觉树叮呤咣啷地被砸得砰砰响,然后又分毫不差地全都传导到他的身上,辛鸾眼都睁不开,头脑激荡完身体激荡,只听着树外的嘶哑风吼,惊飞的夜鸟在玩命地朝他鸣叫,而他浑身上下连手指尖都是麻的。
辛鸾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
他摔进树冠里的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这不是被千寻府几个没轻重的少年狠揍了几下,受点皮肉苦养养就好,这是落悬崖,是会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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