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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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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来,脸上的肥肉一敛,手臂一挥,大喊一声:“整队!跟我走!”

第57章 南阳(8)

后世,《天衍·列传》第一卷中有载:

徐斌,旧朝卫国人,父孺官至廷尉,天衍帝年间,斌拜南阳司丞,五十岁为昭帝所知,战时主馈饷供应,先后任为东阁主簿、治粟都尉、西南镇守,一生为昭帝信重,恩礼不衰,享年八十有六,后配享太庙,子孙福禄无双。

阖棺定谥时,礼部曾为其拟谥“忠”“正”“襄”三字,俟昭帝定夺,然,昭帝蘸墨挥毫,写下“肃良”二字,言:恭敬得体为“肃”,平衡四方为“良”,镇守不拘小节而有厚德,存小怯而有大勇,为官做宰,谨饬小心,治下黎民,无饥无寒,实乃治世之循吏,乱世之良臣。

后人曾有笑问,言:徐镇守潜龙在渊时便追随天子一路扶持,几经辗转不离不弃,为何帝只谥其为“良”,而非“忠”?

昭帝笑答曰:良臣有术,忠臣有道,镇守一生上不误国家,下不害百姓,善理繁剧,智计百出,若单以忠论,吾畏薄之。

·

而天衍十五年,南阳四方裹挟的当夜,徐斌一人举着肉乎乎的手指头,一呼百诺。

大坪上的府兵振奋精神,迅速结队,府门外无端被侵害的百姓们暴怒起来,一个个举起手中的家伙,脸色涨红地应和徐斌,喊着,“走!走!走!”

百姓们积累了太多的怒火,原本他们安居乐业一切有条不紊,但从朝廷剿虺开始,他们货物往来、南境交易、日常出行便开始处处受限,此时钦差明目张胆地烧了他们的山,他们敢怒不敢言太久,趁此时机,便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

民情如火,一时成势便所向披靡。

可齐二见此却毫不畏怯,修狭的眼睛狠狠眯起,他拄枪在地,暴声一喝:“我看谁敢?!”

仅这一言落,他的脸孔在漫天的火光中顿时现出化形之相来,恍惚中,一张脸孔似已化作狼形,赤首短吻,鼠目绿瞳,风雷怒吼中竟似卷起来腥风与血光!

大坪上的五十余府兵闻之神色大震,眼前被那气势所迫一时乍红乍黑,刹那间还以为听到了野兽的咆哮!

不过这咆哮并非狼嚎,而是豺啸!

豺狼虎豹,从来豺都以凶残酷烈而居首。

同时,齐二带来的十数名黑甲武士整齐划一地拔刀攒枪。

他们都是上过战场见过真章的杀将,民乱不知见过凡几,此时的场面也根本不放在眼中,齐二未下令,他们便蓄势待发,然而只是如此,府兵与百姓的气势就已经被他们全部压住!

所有南阳人心里都不禁发寒,便是连徐斌都忍不住推后了两步。

化形一人可抵百万雄师,他们南阳不修武备,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被人看在眼里,如何能抵挡得过凶残至此的齐策?府兵未战先怯,忐忑不安地站在大坪中,就是连那些黑甲武士的目光都扛不住,后退着,后退着,就在大坪中紧缩成了一个小圈。

绝对的强权之下,弱者没有议价能力。

寒天冻地,汗水从徐斌的脑门上一颗一颗地沁了出来。

一触即发的格局里,一边是未来几年的百姓民生,他不得袖手旁观,一边是豺狼蹲俟,他若强行对持,只怕子民现在就要受难!

他一颗心提在喉咙口,焦急地思索着对策,而就在此时,恐惧的死寂中,人群之后忽地响起突兀的一声。

“北号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狼,名獦狚。”

那声音威严迫人,可切玉断金,虽不谋面,却一语道破齐二未来的化形之态,人群中不知是谁且喜且惊地喊了一句,“是千寻师傅!”府门前刚还围得严严实实地人墙顿时一振,迅速而自觉地松动开来,为后面的来人闪出一道缺口!

齐二的眉心一皱。

只见缺口的中央,上次他没来得及打交道却耳闻许久的老人,白发苍然,一袭布衣,手提扫刀而来,而在他的两侧身后,十余个彪悍的少年各持兵刃,个个全是半化形的威慑之态。

仿佛是狮王领着百兽而来,那气魄自四面八方席卷,不必舞械呐喊,已然气吞山河。

南阳的青壮哪怕一直与千寻府交好者,此时都忍不住避其锋芒,而齐二看着眼前一列纵开的老人和少年,呼吸再也忍不住乱了起来:太匪夷所思了,谁能想到南阳小小城池,竟卧虎藏龙至此?!

千寻征袖袍一振,渊停岳峙地做了一礼,那是以民见官之礼,貌虽恭谨,势却不矮一分,礼毕后抬首,双目精光大射仿佛有千百箭镞攒来,“小齐大人。”

千寻征缓缓道:“北号之山在东境之北,与南阳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大人若是想以化形之势压人,那我们南阳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千寻府上,我们第一个为司丞徐大人护驾。”

齐二眼见着形势逆转,呼吸一顿。

天衍朝中,是有明文禁令不许官场公衙化形的,便是南阳这等小城中,也有化形者禁止以化形之态行于途中,三十尺之上结化形禁飞之天网。因此便是红窃脂刚刚从山中赶来可以一路纵行呼啸,从城门到千寻府中的路,她也只能用走和跑的。

齐二理亏在先,受制在后。

哪怕此时没有动手,他也知道就算自己身负王命旗牌,今日一旦起了冲突,恐怕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此时,桀骜如他,让他退步简直难如登天。空气一时胶着了起来,两方沉沉对视,眼中都各有坚持。

公良柳大人此时就是救命来的。

左右高声一遍遍喊着:“公良大人在此,南阳百姓让道!”然后便搀扶着他,颤颤巍巍地在人群中挤过去,挤上台阶,挤进了公府衙门。

公良柳年近九十,身子伛偻干扁,他的嘴在颤,肩膀在颤,连带着头和须都在颤,好好走着都有老人中风时的症状。

百姓心中大不忍,心道这是哪位?老人家不好好歇着,跑来府衙凑什么热闹?

可就是这么个颤颤巍巍的老头,他一出现,无论是黑甲的武士,还是徐斌,甚至齐策,都恭谨了起来,作礼俯身,无有差池。

老头先前在齐策身边安插了心腹眼线,想着齐策若真害含章太子性命,见势不好便尽力拦上一拦。刚刚那个被打肿的扈从回报,说属下无能,只怕含章太子已魂归九天,他就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刚缓回了一刻,又听齐策在南阳的公府衙门和司丞起了冲突,阻人救火,也顾不上身体不支,立刻赶了过来。

他也管不得别人,也顾不上徐斌的搀扶,只存着一口气用着枯瘦的手点了点齐策,“神京传来济宾王钧旨口令,先帝入殡重典提前至七七之数,急唤你我回京!齐策,你还在这里耽搁什么,还不快随我走!”

说着竟然毫不停留,直接示意左右将他原路搀回。

真是再没有比这更体面的台阶了。

齐二还能说什么,他撑着最后一口骄傲扫视一周,目光从陈全、徐斌、红窃脂、千寻征一个个看过去,撂下一句重话,“我记住你们了。”说着提枪飞奔几步,赶开公良柳的一扈从,亲自搀住了老头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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