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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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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鸾:“时风月病倒了,瘟疫配伍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完成,病人随时扩散,我安能不急?”

“撒谎。”申豪眯了眯眼睛,“医署可以建在下山城,可以建在中山城别处,极乐坊不是寻常地方,殿下明知道动了那里是踹了谁的饭碗。”

辛鸾:“那你觉得我有什么企图?”

“钱袋子和笔杆子罢了。殿下用给小卓定罪换对极乐坊裁制,又急匆匆安排建设医署,整个渝都的人都会觉得殿下一心为了渝都大义灭亲,殊不知志得意满是你,名利双收的也是你。”

辛鸾呼吸转重,抬头,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将军,“申豪,你现在也如此了嚒?我以为你只知实心用事,没有根据的事情,绝不会乱猜乱说……”

“殿下!”

申豪紧皱起眉头,声音痛切而懊恼,“您就不能放过末将的小叔叔和小婶婶嚒?我不聪明,却也不糊涂,三月前您落难时,是他们打开垚关接纳了您,让出主位,奉您为主君,您一向不做不义之举,如今您夺人所爱又坐收渔利,置我申家于何地?又置末将于何地?”

申豪一向不喜权谋,辛鸾领袖群贤,他与他道同可谋,才效忠于他。

可是这一切从他叔公死后就变了,他凛然发现原来小殿下并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的,辛鸾有心术,有权谋,他布局无声,做得更干净,更狠心,更不露声色,这让几个月前冲阵扶危主的他情何以堪?这让曾经还想与他结秦晋之好的申家,情何以堪?!

他小婶婶与他倾诉,说他小叔叔震怒他将极乐坊取入名下,一个小人物捅出篓子,他当即授人以柄,最终只能将全部金银财货账册主动献出,来淹平此事。“钱粮在手,才能变得出数万精兵,断了钱粮,南境军以后还想以何立足?”向繇的话让他左支右绌,心烦意乱,今日看到红窃脂更是一股火腾地就烧起来了,假如当初他没有引他们一行人入渝都,假如他南阴墟时没有绕行山谷,假如……

“我知道将军生性侠义。”

辛鸾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眼底一片沉郁的阴霾。

“鸡蛋和石头的两方让将军来选,将军从来都站在鸡蛋的那一边对抗强力者。可吾心吾行,澄明如镜,你若非说瘟疫期集聚、视人命为儿戏的极乐坊是无辜获罪,说我费尽心机要建一座医署是沽名钓誉、别有居心!那我也真的无话可辩!身边人都不信我,我辛鸾夫复何言?”

辛鸾咬着嘴唇,目光的尽头抽丝剥茧,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我提防着你,你猜忌着我,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能弥合这裂痕。

“这样吧。”

辛鸾缓缓地,缓缓地叹息。

阳光的斑点从繁茂的树壁缝隙间落下,辛鸾眼中流露出温和的善意,只能先行稳住申豪,“医署说是速建,可想要在极乐坊原地基上改造,是需要山顶十九闸开闸的,闸口在巨灵宫上的瀑布垭口,这事儿你叔叔不同意,我也没办法。明晚有宴,你叔叔同意与否,我亲自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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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十六年,七月一日,盛夏,夜。

巨灵宫正殿,南君墨麒麟会宴含章太子。

第179章 殊死(17)

天衍十六年,七月一日,盛夏,夜。

巨灵宫正殿,南君墨麒麟会宴含章太子。

辛鸾当夜一身黑白交领的广袖常服,束发白鹿皮弁,只领十几员亲卫跟随,悠然赴宴,走到巨灵宫前,但见顶盔掼甲的将士们在宫门前站成两派,各个双手拄剑,沉默挺立,独墨麒麟站在巨石门当中,见他到了,迈着沉重的步伐大步迎来,“殿下。”

辛鸾笑着应他,随即偏头左瞧瞧右瞧瞧,笑了一声,“这宫外倒是好气派啊,不知道我今日晚饭吃不吃得安稳。”

墨麒麟听出他言外之意,大笑道,“儿郎站岗只是迎一迎殿下的场面,”说着回身挥手一摆,“都下去吧,拿刀拿棒再坏了殿下的兴致。”墨麒麟令行禁止,一众甲兵应声一喝,当即快步集队而出。

辛鸾看他如此诚意,也朝身后亲卫道,“那你们也在外面候着吧,宴中且不必陪了。”说到这里他突然“哦”了一声,抬首看向申睦,“差点忘了,我倒有一事孤要事先跟南君打个招呼,好叫他们去办。极乐坊改造医署水路不合,现还需巨灵宫山顶的水闸开闸,张倧公现还等着孤的批示,孤不敢擅专,特来问问南君答不答允?”

辛鸾神色淳淳,毫不做作,偏偏一句“不敢擅专”轻佻宛如玩笑,既点名了两人如今实力地位的最尴尬之处,又显得毫无敌意。

申睦侧身展臂请他进宫,朴实无华地应了一句,“极乐坊而已,殿下贵为太子,天下都是您自家产业,不必臣的答允,让人来吧。”

有了申睦的首肯,辛鸾这才笑逐颜开,回身摆手让人去通知张倧公,说着头也不回地与申睦进了正殿。

说来羞愧,辛鸾还挺期待这次晚宴的。

三日前在军港谈过后,申睦引他去了一处江上渔家,端上桌赫然一大缸青花瓷盆,盆下煨着文火,鱼是黄颡,汤汁浓白,配以鲜笋黄花,枸杞鲜韭,花蛤菌菇沉浮于中,红白黑黄,满目色彩,瓷盆下另有小铜碗三只,盛着红亮的辣子,亮黄的米醋与卵蒜泥,大盆大碗,朴实无华。店老板见是南君,亲手为辛鸾调合三盅,辛鸾第一盏“素品”,入口清爽鲜香,齿颊生津,第二盏“荤品”,鱼肉肉香骨香,肥妹鲜嫩,第三盏“合品”,红油明亮,色香扑鼻,辛鸾灼灼热天里连喝了两碗半,边饮酒边喝,直吃得通体大汗。

獐狍鹿兔,山珍海味,辛鸾此生什么奢靡另类的菜肴都见过,珍奇打动不了他,反倒是简单的食材出人意表的烹饪会让他眼前一亮,而申睦久在军中,吃穿粗犷简朴,并不纠结菜肴品相精细,两个人口味相投,辛鸾来前心中不由隐隐期待,擎等着他再安排一次好东西。

巨灵宫正殿,面阔九间,进深十架椽,做宴饮朝会之用。此时百官列班的殿正中央摆着两架中等方寸的桌案,两侧各有女官侍从侍菜,不等走近,辛鸾只稍稍一闻,便猜出,“是东菜。”

墨麒麟意外地扬眉:“何以见得?”

辛鸾:“南菜呛辣酸爽,东菜自有一股清新甜味。”

墨麒麟摇头:“臣从小吃惯了南菜厚烈,是半点尝不出东菜滋味的。”

他与辛鸾舟上吃饭,酒器是虎子,碗筷也粗大,在巨灵宫吃饭,他并不操持饭菜,不懂精致温纯的东菜与煌煌宫殿相配的谐趣。

待辛鸾走近,只见案上依次摆着莹润鲜红的樱桃肉,酿豆芽,火腿丝酿,翡翠银芽,多是非打理一日能做出的菜品,筹备人似乎还考虑到了他的饭量和饮食习惯,肉块、火腿都是棋子大小,装盘精致,芳香四溢,他的那一边还有一小盏冰镇的杏仁酥酪,

辛鸾看着有些开心,不由道,“我许久不吃东境菜,南君费心了。”

申睦摆摆手,爽朗大笑,“这不是臣费心,是左相的功劳,他吃穿用度强我百倍,让我主持席宴可不行。”说着眼角折出一丝淡淡的笑纹,似乎谈到向繇这件事让他很是开心。

辛鸾心头一动,见过墨麒麟理亏时嚣张大笑,畅快时豪爽长笑,却还没见过他这般神情,他边净手边轻声打趣,“那我只能遥谢左相没有用牛头下水来请我了?”

申睦偏过头去,“谁跟你说他喜欢吃牛头下水?”说完他又顿时了然,“是了,阿繇喜欢开玩笑,不知道又编撰了什么奇异喜好来跟人调笑。”说着他擦干手,问,“殿下要分席还是合席?”

辛鸾:“合席罢,不用那么多虚礼,两人一案正好聚谈。”

立刻有侍从上前挪动案桌,将两案的菜肴重摆,烫筷倒酒布菜,待申睦与辛鸾落座,辛鸾这才漫不经心地把前话接上:“倒也不是左相奇异喜好,左相只说自小吃不上肉,偷来一块肥肉要要含在嘴里过夜才肯吃掉,我听得稀奇,就记下了。”

“殿下别听他胡吣。”

申睦举杯,与辛鸾对饮一杯,饮罢才道,“南境前朝白国最后当权的宦官屈刚,当年申家也要让这位三分,阿繇就是他的养子,从小跟在眼前教养军政,门楣不显贵,却也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什么吃不上肉,他随口戏谑耳。”

酒水肃杀凛冽,十分呛口,辛鸾掩唇轻咳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待酒过三巡,墨麒麟挥退了侍酒的众人,只留他们两人于殿中,这才道,“殿下,该谈些正事了,臣三日前说的取道西境北进西凉之钥方略,殿下思量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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