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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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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守文居然一点都没有被他的威势所压,一字一句,“诸位大臣未能未雨绸缪,已经是一误再误,现如今贸然开战,才是缘木求鱼,现如今最要紧之事,就是不能妄听号令,凡西境传来任何所谓殿下的号令,一字不听,一令不从。”

徐斌就要不能呼吸了,他没想到儿子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主君受辱,做臣子的最安全的表态就是打,哪怕打到一兵一卒也在所不惜,若遇到退缩,违令者斩,这才是最应该的态度,可是他现在居然说,不仅不为殿下打仗,连殿下的政令也不要了,这不是公然反叛嚒!况且太子党他们一派从无到有,权力结构不似成熟的帝王朝廷,更似将军幕府,重武人,轻文臣,而武人中巢何都是最讲忠义之人,他这样说,巢瑞和何方归只要稍稍想偏,就能直接发落了他父子二人!

陈嘉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是南境原朝臣,此时不好插嘴,只看着巢、何两位将军——

而巢瑞则轻轻眯起眼睛,喜怒不定,“继续说。”

“渝都不能没有人坐镇,巢将军何将军就算想领兵也不是现在。对西境,南境应该做的虚张声势,以威慑为主,派遣时辰,暂不做攻城打算。一来西境是殿下母舅家,一切不是不可以谈,二来,若真是擅自用兵,用轻了不起效果,用重了难免牵连殿下安全。同时东侧,需要二位将军派遣力青年将官快马赶去驻守,防备东境趁隙来袭!”

徐斌大气也不敢乱喘,偷眼去看巢、何两位将军。

细节未明,但单听大体方略,这的确是行之有效的一招,不过这也是很有风险的一招,一旦这样安排,他们四人很可能会遭到一段时间“不救主”的质疑,并且这样坦白的一段话,只要现在那三人里,有一个智慧不足、胸襟不足、或是别有心机,徐守文今日这番话不仅不会被采纳,还会直接引来徐家的杀身之祸。

徐斌此时也不能胡乱表态,只等着巢、何二人的意思他再后发制人——

“我觉得此计可行。”巢瑞忽然说。

何方归也附和,“只要能救出殿下,没什么顶不住的。”

陈嘉也点头,“孩子,你再细说说,还有什么想法?”

谢天谢地!

徐斌紧绷的背脊一下子舒缓了,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汗透了,谢天谢地!这三人听得出好赖话,太子手下的中枢四人,同心同德,上下一心!

徐守文听自己的谏言终于被采纳,一时间胸口的那股意气忽然就散了一半,长呼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大胆,未及弱冠,居然给三位重臣上起课来,他咬了下嘴唇,很是诚恳道:“小子无知,只能想到这应急的几项了,将军若觉得可用,可暂时采纳。不过当务之急,还不是这个——”

陈嘉:“那是?”

徐守文沉声:“大局缭乱,事涉太子,还请将军速速请武烈侯归渝!”

第188章 别离(3)

辛鸾睁开眼睛的是时候是一片黑暗。

他的手脚在长久的悬吊中已经僵麻,他不舒服地挣动了一下,高空悬挂的晃荡感让他一下子惊醒过来!

没有光,没有水,不贴地,这是他第一感觉,他用力地晃动,只身上仿佛有千百条的绳索忽然地锁紧他了,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越动越紧。

“喂!”他声音嘶哑,朝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用力地喊,“有人么?”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他的吼声在巨大的黑暗中回荡出空旷的声响,辛鸾用力地回想,只想得到混睡前二舅那勉力劝酒的一张脸。

“可恶!”辛鸾恨声一骂。

忽然之间,他侧耳一动,听到一声小小的铁板挪动的声响,好似是一个久久窥视的人发现他最终醒了要去报告他的主子,辛鸾听到那声音,不肯死心地扭转了身子朝那厢大喊:“梁瑞公不够格!喊你们西君来,我要见我外祖!”

·

“老二你糊涂!”

锦都花木连城扶苏的宫宇烟雾缭绕,老人靠着高床缓缓地挣开昏昏的眼睛,看向二儿子的时候,下颌花白的胡须还在颤动:“南境军已抵达野豚沟,扬言不讨回他们的主君誓不还,如今大军距天门关不到百里,先锋军旦夕可冲西境大门,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居然联手瞒住我?”

床下跪着的,除了二儿子梁瑞公开明炎,西君大儿子陶正公开明寿,监国不力,在父亲面前一个也跑不了。

西君的目光转为严厉,深似寒霜地盯着梁瑞公,“尤其是你!老二你好大的胆子,囚帝子,引外怒,牵连出如此祸事,你今日必得给西境说个分明。”

“父亲明察,”梁瑞公喊了一嗓子,惶恐拜倒,“儿臣之所以这样做实在是为了自保!含章太子七月一日夜在巨灵宫杀墨麒麟,后脚便造访我西境,咱们西境国小民贫不敢自警,这般枭雄人物怎可不妨?”

西君闻言轻呵,撇头道,“珩臣听到没有,咱们的梁瑞公有勇有谋啊。”

梁瑞公仰着脸,努力挤出两条笑纹来,正当此时西君却愠恼了,牙缝中猛地迸出责骂来:“那是你妹妹的儿子!”

“他身上流的是和你一样的血!不要蒙蔽为父,辛鸾进蜀只带了二十名贴身护卫,你先动手为强,是打量着他带着这几个人能把锦都炸掉?还是能让西境变天?!为父我如履薄冰几十年,就怕将西境拖入战争深渊,如今天衍局势波诡云谲变幻莫测,丹口孔雀身处中境要冲都努力明哲保身不舍朝局,你倒好,急吼吼地要跳入这一滩污泥水,恨不能让我们西境再肮脏些!”

西境国小民弱,支撑如今不过是恃仗天险,朝中东境正统还是南境正统之论,早已有之,但是西君还是没有想到自己儿子,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做了这般的胆大妄为之事!

“老二,你不要遮掩,”西君年纪大了,可是却不糊涂,“到底是东境的谁联络的你,鼓动你做这样的事情?”

老大会莽撞促狭,但老二若非被人许以重利,还不敢如此胆气如虹。

梁瑞公一下子支吾,嘴唇蠕动,垂下头来。

此时辛鸾的大舅陶正公倒是插嘴了,“啊?东境?”

他是个胖子,患有热疾,人一激动便面透潮红,他忍不住将肥胖的身躯转向弟弟,戟指教训,“梁瑞你怎么能和东境暗中媾和呢?东境距我西境相隔万里,鞭长莫及,你见利而短视,殊不知南境列兵家门之时,东境还在远在天边!”

梁瑞公讪讪,满脸丧气地任陶正公数落,他不好说是今日之事是被人摆了一道才成今日情状,那样更长他人志气,他不怪东境,他只怪哥哥落井下石,毕竟东境乃强者,欺凌弱小,他还是可以认的。

陶正公端正了肩膀,趋前几步,朝着父亲道:“父亲,现在南境军已经到家门口,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眼前的,儿臣的建议是现在将含章太子送还回去,解释为一场误会,与南境重修盟好!”

西君不堪忍受地闭上眼,好似再看一眼自己这俩浅薄的儿子都要气昏过去——

西君身侧的那位“珩臣”见状开口。他年岁将近五十,下颌一捋整齐的山羊胡须,说话轻声细语,行事稳重得体,“陶正公所言差矣。含章太子殿下乃一境之主,年纪虽小,他的放与纵却不是过家家,现在毫无条件的放了,那西境这几日将其囚为奴、挟为质的经历便无法解释,南境也必然不会忍此羞辱,这战争恐怕隔日便能打了起来,还不如现在暂留殿下在我锦都做客,南境心有忌惮,不会贸然进军。”

西君闭着眼,深深地叹气,“两强之中夹缝生存,难啊,既不能打,也不能放,眼前危局虽可暂缓,以后危局却不知如何能解……”

说着他,倏地睁开睧耗的眼睛,箭一样射向那个惶惶然的梁瑞公:“老二,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说东境到底是谁联络的你嚒?”

·

渝都,中山城。

惶惶然的不光是梁瑞公,惶惶然的还有南境诸臣工。主君原本看似简单的探亲,短短几日,骤然上升到各境各朝博弈的焦点,整个南境失含章太子,一时绷得就像一根随时要断裂的弦,陈嘉与徐斌焦头烂额,东南战事他们不管,自有巢、何二将顶着,西境的使者派遣、细作安排他们亲力亲为,力求稳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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