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鸾身侧的青年立刻笑答:“小徐大人,后面还有四千多哩。”
徐守文嘴角抽动了一下。
辛鸾笑了一下,侧身吩咐,“裴句,带兵在前开道。”
裴句颔首,立刻领命而去,一众五百队蛇形继续朝着苦棘临深处进发。这里是内史郡边界,再往前走,便是内史郡与西境、北地的交接之处,传闻中的西境天险防线,峥嵘的山石悬崖由一道铁索相连,只要越过铁锁,他们便安全了大半。
“你想说什么?”
辛鸾刚刚已察觉徐守文神态有异,此时策马靠过来,轻声问。
“殿下怎么能这么轻率?”徐守文压低声音,眉头紧蹙,“这不是自己的兵,是别人的兵!霓汝、垭口、地狱谷,由内史郡回西南这条路已经很危险了,我们原本几十人带的东西都显仓促,吃的喝的这些都怎么解决?并且他们背井离乡,根本分辨不出情状,马后桃花马前雪,若是思归意起,生出怨气,这么多人是要危及殿下的啊……”
“守文。”
树影婆娑,辛鸾轻声打断他,神色安静:“大战在即,咱们不是守着家底数铜板的老翁。行于沙漠,有水就喝,不管干不干净。”
徐守文目光一颤,紧接着,他也知道方才唐突了,默默垂下眼睫:“臣知道了。这些兵,臣会带好的。”
“再没有比你更让我称心如意之人。”辛鸾忽然道。
徐守文抬头。
辛鸾拍拍他肩膀:“所有的不利苗头都能看在前面,我很欣慰。辛苦你了。”
夜行举着火把太过醒目招摇,徐守文尽职尽责怕引来敌袭,让队伍趁着月色摸黑疾行,裴句在前引兵,辛鸾在中前段,化形之人压后,五百余人的队伍宛如一条迅速蜿蜒的长蛇,在内史郡的边界快速游走,如是行了大约三刻,前面忽然出现了骚乱,辛鸾皱眉,喊:“怎么了?”
“禀王爷……”
百步之外,裴句的声音回应透着畏惧:“是章,章华太子……”
他跟着红窃脂四处奔走见过辛襄,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那傲岸狂放的天潢贵胄只要一眼,便足以让人永不错认。
辛鸾闻声皱眉,面无表情地抽出刀刃,策马驱前:“多少人?”
士卒自觉地散开,让辛鸾快速通过,辛鸾一马刚冲出苦棘林,裴句的声音姗姗而来:“……一人。”
深紫色的天空有漫天的星河,孤悬天际,照临万古,七十余丈的深渊峭壁上,辛襄紫袍银枪,于铁索桥东攻北堵,悍然,拦住去路——
·
铁锁桥,落月渊。
此处林寒涧肃,两侧峭壁夹出赫然的深渊,传闻说乃是日落之地虞渊。经年日久,世人以谐音误传,将其传为落月渊,取“亭午夜分,日月亦落”之意,以形容其渊泽之深。
落月渊的另一侧,密林丛生,西旻隐身于草木荆棘中,向对崖眺望:“逃命途中转战内史郡已经够大胆了,结果转战还要顺手牵羊,心真大啊……”少女啧啧,又感慨:“不过中境是真的富啊,你看他们那盔甲兵刃,我北地贸易,真是要跟他们好好学学……”
樊邯没有她这么松弛,钢铁一般立在阴影中,警戒地盯着对面。
白狼部打道回府已经先行一步,西旻这次是偷偷潜伏过来的,说不放心辛远声要来看看,可眼下,陈留王人手明显压倒章华太子,樊邯生怕西旻等会儿忍不住蹿头,那他就是要和陈留王身后几百人起干戈,压力难免变得很大。
铁索桥四根铁锁,木板铺成,人踏上去整座桥都会摇晃,晃得油亮的铁索在星空下粼粼发光。
“他居然也是一人应战。”
樊邯睁大了眼睛,有些吃惊,只见辛鸾骨长中空,佩刀展翅而上,在辛襄七步之外,稳稳落下,那身姿很轻盈,好像铁索之上落了尾蜻蜓,让人整颗心都温柔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樊邯听到他说:“辛远声,你又要做什么。”
·
深渊峭壁,扑面有风,辛远声远没有辛鸾那么气势汹汹,看看辛鸾身后那一侧的长蛇般的队伍,问:“你去内史郡带兵了?”
口气平和,甚至有些包容。
辛鸾答:“顺手罢了。天予不取,反受其累。”
说罢也好言好语,问:“殿下明明可以调兵围截我,怎么不调?”
那目光倏地朝樊邯这边射来,像是隔空能看见什么。樊邯身体一僵,心说:如此隐蔽,不会吧?
“因为没想跟你打。”
辛襄回他。
辛鸾沉吟了霎那。
“可你没少攻杀我。”
“那不是对你。”
辛襄看着眼前人,一阵夜风拂过,铁锁撞击出叮当叮当的晃响。
辛襄:“最开始隔着邹吾,后来隔着东境、南境两拨大军,再后来是申豪、你外祖的西境……那不是对你。现在我要直面你,我知道自己下不去手。”
辛鸾:“那你来做什么?”
辛襄:“问你些问题。”
辛鸾:“好,你问。”
“他们在说什么?”除了最开始的几句还能听清楚,到后面便是什么都听不到了,西旻、樊邯不解地看着那两个人,眉头紧锁,暗自琢磨,和他们有同样疑惑的还有徐守文、裴句等人,各个一脸严肃地看着桥上两个本该你死我活的贵人,不断地猜想:这是在谈什么呢?怎地如此心平气和?
“你还回去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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