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英梅在满是沙尘的小路上往前走。她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准备坐公交车去接儿子回家。路上前后都没有人,她忽然来了兴致,站直,展开双手,跳着舞往前轻快地跑。一辆摩托车经过,一辆三轮车经过,她没有舞伴,但也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镜头拉远,赵英梅脚尖踢起地面尘土,轻快地旋转。
电影就此结束。
池幸参加首映仪式时,电影结束瞬间,她听见身后坐着的观众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随即,掌声响起。
裴瑗、麦子和池幸在这个影院里与媒体、看片记者、影评人见面。
姜岺与eric来迟了一点,自然要被惩罚。两人在台上重演网络热传的贴身探戈段落,观众尖叫不断。到了提问环节,第一个观众显然是裴瑗的忠实影迷,他认为裴瑗的这部电影显然有更强的野心,问她“你认为女性主义影片适合商业化吗”。
裴瑗回答:把女性主义从社会话语体系里单独割裂出来,是个不好的信号。制作的时候,我并没有把它当做一部女性主义电影,我们所有人全程想要做的,只是一部“好电影”。你如果从中感受到了女性主义的存在,说明我们讲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和女人有关的故事。
池幸其实没想这么多,也没想这么深。裴瑗每次回答观众提问,池幸都听得很认真。她在面对“你觉得导演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问题时,脱口而出:“一个挑剔得很深刻的人。”
下一个提问的女孩伸直手臂,整个人都要站起来了,池幸点点她。
“池幸,你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女孩结结巴巴,“我、我们见过的,你给我签过名,还帮过我。你还提醒我,苹果箱女人不能坐。”
池幸已经不记得了。
女孩又说:“从《虎牙》开始,我就是你的影迷,感谢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表演。”
她说得太过正式,放映厅里有善意的笑声。
女孩问:“你觉得这部电影给你带来了什么呢?”
有趣的问题。池幸想,一般的电影首映礼上,搞笑的、能活跃气氛的问题会更受欢迎。但实际上主创也喜欢接到严肃认真的话题。在首映礼上通过提问,表达电影制作过程中的想法,这对媒体、影评人来说,都是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众人等待池幸的回答。
池幸攥着麦克风想了一会儿,抬头对那女孩笑:“是我的一次自我完成。”
如此这般,总而言之。
《大地震颤》杀青到上映,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
结束生日宴的第二天,池幸和团队出现在机场。
生日宴只邀请了要好的朋友,常小雁的微博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池幸身穿白裙子低头切蛋糕,一张是她捧着一块蛋糕,抬头冲拍照的人笑,鼻尖沾着橙色的果酱。
因为是家里举行的寻常宴会,十来个人,池幸的妆容很素淡。她笑得开朗,想要跟人分享巨大喜悦一样,好看的眉眼弯弯,卷曲黑发衬着微红的脸颊。分明是冬季,池幸身上却有热夏的生命力,眼里闪动的火星永远是年轻、热烈的。
照片很美,静止的画面像讲述了一个温柔故事。发出来之后麦子抢占了沙发,发出评论:“男友视角?”
常小雁回了个大笑表情。
她微博里常常发池幸的各种照片。这一年里,照片的气氛有巨大变化:和以往总是摄影师操刀、后期精修或常小雁用自己的审美狂加滤镜的照片不同,池幸的许多照片就像是生活中随手拍下的片段。
她坐在窗边一边挠小猫耳朵一边玩手机游戏。她当上《幻夜奏鸣曲》推广人,做活动的时候双眼发亮地看自己喜欢的配音演员。夜跑后她站在宵夜摊两米外发愣。用落叶在地上拼一张看不出是谁的脸,她蹲在自己的作品旁狂笑。她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衬衫,一边用吸尘器扫地一边打呵欠。
十二月时有一张照片,池幸戴红色毛线帽,穿臃肿的白色羽绒服,站在雪地里。大雪纷飞,她隔着茫茫雪片看拍照的人,嘴唇微微张开,一个将笑未笑的表情。
麦子火速转发,说:是莽子的一句诗。
她不忌讳熬夜拍戏的痘,不忌讳皱纹,不忌讳头顶生出的白发。在那个人镜头里,很奇妙,池幸怎样都是美的。满是生命力的美,活泼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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