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一多,座次就拉得远。月灯阁中, 宗室诸亲的位置自然最挨着朕,其后文武百官按品级排开。即便党和在武官中名列前茅, 离朕身边还是有些距离。朕不免担心两边到时候如何走动;可再一转念,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今天能让俩孩子认识一下也不错。
想到这里,朕便定下神,开始关心球场上的事。叠府府卫一队,左右千牛卫一队,二十余人已然准备就绪。球赛第一球惯常由上位者开;今日朕下诏,自然是朕开。
所谓开球,不过在毫无障碍的场地上把球击入球门,朕闭着眼睛也能打进去。众臣欢呼陛下神射、今日比赛必定精彩云云,朕都没往心里去。等朕再回到席上,球赛便正式开始了。
叠府隶属陇右道,其府卫大都经历边疆诸次征战,人野性凶悍得多,打法自然也温柔不到哪里去。但此次他们上场前应当受了党和的嘱咐,作风稍有收敛。反观千牛卫,上场诸人都是军中好手,技艺简直没得说。
这样的两波人马交上手,可看性比平日里的比赛强多了,四下里的喝彩声响起来就没停过。朕看他们来回进了几十个球,心道差不多,便让刘瑾吩咐大臣们挨个觐见。
常年在兴京城中的官员有得是机会,这些大臣不是守外大将军就是各地节度使。今天这样的日子显然谈不了正事,朕该安抚安抚,该提点提点。等轮到党和的时候,比赛差不多接近半场休息。
为了侄子,朕有心拖一拖,便拉着党和问了不少事情。党和本就知道朕蓄意制造机会,当然不会忘记介绍自家小女。党薇柔今日没戴帷帽,倒是方便朕把她打量得清清楚楚——眉目称得上清秀,离美貌还有点距离;然而她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令人见之忘俗。
看来朕早前对她精明的判断八成错不了,但是好的那种精明,朕心里嘀咕。“你如今已在兴京住了快一年,可还习惯?”
党薇柔小幅动了动眼珠。“回陛下,尚可。”
但依朕看来,她这么说的原因是党和正站在她边上。父亲盯着尚且承认得如此不情不愿,看来是更喜欢陇右了。朕假装没发现,接着问:“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打……”党薇柔差点就把实话脱口而出,然而党和猛使眼色,她只好不情不愿地改口:“喜欢打水浇花。”
这转折是如此生硬,以至于朕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党卿,”朕唤党和,“别瞪她了,朕都瞧见了。”
党和虽然生了一张白面,但平日里都不苟言笑,威严得很。此时见得如此,他不由苦笑出声,而后深深叹了口气:“臣家教不严,让陛下见笑了。”
除去早年匈奴来犯,朕还没见过党和如此头疼的模样。看来,他把党薇柔送回兴京,其一是表忠心,其二是真拿女儿没办法。“没事,说实话,朕喜欢听。”朕安抚道,对他也对党薇柔。
党和瞧了瞧自家女儿,刚想再说什么,就被党薇柔抢了先:“陛下明鉴,小女喜欢打拳,刀剑也都喜欢。”
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姑娘家偏爱舞刀弄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且她嗓门不算小,近处的人都听见了。无声的震惊瞬时弥漫开来,党和一脸要完的表情,而党夫人捂住胸口,看起来像是快要晕过去了。
朕估摸着,党薇柔知道爹娘打算把她早早定个人家,故而想趁面圣机会让父母改变主意——她在朕面前这么一说,党和夫妻之前辛苦给她打造的内向人设立时就崩塌得彻彻底底。胆子是真不小……“你喜欢打拳,那以后想干什么?”
这问题可能太过出其不意,党薇柔愣了愣。“就……”她迟疑着,“和父兄一样,驻守边疆……”
“柔儿,别胡闹!”党和再也忍不住,出声轻斥。而后他又转向朕,“臣疏于管教,以至小女口出狂言,还请陛下恕罪!”
党薇柔明显不太服气,然而注意到父亲压抑发怒、母亲脸色苍白,她还是闭上了嘴。
虽然朕的惊讶不比其他人少,但从朕面上向来看不出什么东西。“无碍。咱们大周又不是没有女将军,你说是不是,党卿?”
“昭阳长公主殿下十三岁起便跟随先皇出征,战功赫赫,那是谁也比不上的。”党和立刻就道,显然真怕女儿生出希望。
朕瞧他这紧张模样,忍不住也被传染了头疼。倒不是朕对党薇柔有偏见——毕竟朕觉得阿姊就挺好的——但朕也知道,这种性子一般不讨婆家喜欢。阿姊是长公主,本就是府里做主的那个,关系不大;党薇柔嫁个普通人也就算了,杜氏可是名门闺秀,朕几乎确定她绝对不欣赏这种儿媳……
正犯愁间,突然喝彩声直冲云霄,其中一把少年的声音特别响亮——
“好!漂亮!真厉害!”
雍昶这腔调简直和七夕夜一模一样,朕顿时只想扶额。昶儿啊昶儿,朕让你注意举止,你就是这般注意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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