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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开端过于甜蜜。
尾声的苦亦最为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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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擎宇出现在初二年级的走廊,和如愿见面邀约,甚至后来还硬缠着在校园里步行了一段路。
路过的同学只是窃窃私语,偶尔投来看戏的目光,并未有什么逆反。
直到谢译的那句“男女朋友”一传开,连锁反应就来了。
作业本莫名其妙出现在垃圾桶,试卷传阅永远跳过她,值日的那天垃圾最多最乱。
体育课双人项目没人愿意和她一起,操场跑步时经常被人撞一下踩一脚。
她成了全班同学的敌人。
偶然在洗手间听到这样的对话。
“谢译学长和我们班那位谈了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前天有个女生给他送情书,后来哭着跑了。”
“真的假的,他以前挺好说话的,没这么凶啊。”
“那情书撕的,跟雪花片似的,我要是那个女生啊,死了的心都有了。”
“怎么谈个恋爱变这么多。”
“不知道,家教严吧,看那位柔柔弱弱的,想不到真有一套。”
“听说为了她,学长连校男篮都退了。”
“哇,她也太狠了。”
“估计是不想看见别的女生给自己男朋友送水吧,都说家教严了。”
“厉害厉害,不服不行。”
有那么一种存在,高高挂在树梢上,谁都可以瞩目,谁都不敢擅自触碰。
突然某一天,有人破了规矩,她碰了,还在众目睽睽下揣进兜里藏起来,不让其他人觊觎半分。
然后,讨厌和争对变得理所应当。
如愿知道了前因后果,那些“特殊对待”也受得心甘情愿。
并不是一无所有,她已经把世界装进口袋里了。
谢译,是她的整个世界。
他们诠释着最完美的爱情是什么样子。
她越来越黏,越来越依赖他,只有他。
他说女生跳芭蕾赏心悦目,如愿就爱上芭蕾,学得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他说白裙子很美,如愿就扔掉了所有裤子,只穿他喜欢的白裙子。
他说喜欢看她笑,如愿就开心的笑,只笑给他看。
上下学都和他一起,从学校到家里,那么长的一段路,她喜欢被他牵着手走到尽头。
每每到家门口,她总是扭捏着不肯罢休。
谢译取笑她:“你家里是有怪兽吗,这么不愿意回去。”
如愿以为他嫌自己烦了,又像是戳到伤口,委屈的眼泪刷得落下。
“好好的怎么哭了。”
他伸手将她的小脸捧在手心里,拇指腹拭去眼角晶莹的泪珠。
很久很久的后来,在他独自回忆生涩的光阴里,不得不承认,对如愿的心疼正是从眼泪开始。
从想为她拭泪,到对她的泪无能为力。
她的心被孤独侵蚀长久,四处漏风,轻易一丝动摇就瞬间坍塌。
他连拼凑都做不到,更遑论疗愈。
如愿的心里眼里,和谢译在一起的每一瞬间都是艰难且可贵的。
他们的爱情是正在计时中的秒表,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掐断。
所以,倍感珍惜,甚至不接受出现任何一点点超出预期的波折。
高二下学期,谢译开始为申请理想中的大学做准备。
按照既定规划,首选是Duke University,举世闻名的杜克男篮一直是他心之所往。
这是第一次,如愿看清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你和我之间的“和”字。
是十六个小时的飞行区,是整个太平洋的风云莫测,是日夜颠倒无法逾越的时差。
他会离开她,一走多年。
这个讯息只是转进脑子里,刹那间就被她驱逐出境。
她不接受的,哭也没用了,只能闷在心里。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冷战,在她说出别走的那一瞬间,谢译选择了沉默不语。
如愿知道了,他不会为自己留下来。
甚至她也明了,他终将离她而去,分离是恒定的结局,只是时间远近。
当惊悉世界并不属于她,好像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那之后几天里,如愿又回到了当初谩骂诋毁,无法入睡的日子。
房间,小床给不了安全感,她躲进了衣帽间最深处的柜子里,企图在密闭的黑暗里找一丝疲倦睡意。
一切都是劳而无功,抵挡不住地日渐憔悴,像是脱水的鲜花还在硬撑着不肯凋谢。
走头无路的最后一刻,她去看了医生,挂的精神科。
拿到诊断书的时候,眼前一遍又一遍飘着那些字句。
“情绪非常低落,感觉毫无生气,没有愉快的感觉。经常产生无助或者绝望感。自怨自责。经常有活着太累想逃脱,出现消极念头。还常想哭泣或者愁眉苦脸的。经常有心跳加速,心慌,显得坐立不安和失控的感觉。经常伴有胃部不适,食欲不振,夜眠差,多梦,易惊醒等”
医生的叹息,护士的关怀,路人的余光里都是溢出来的同情。
她变成了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异物,她病了,很重很重。
诊断书被撕得很碎很碎扔进垃圾桶,医生开的药被她装进药盒里,和其他五颜六色的维他命混在一起。
仿佛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回家后,如愿遵照医嘱乖乖吃了药。
阿米替林的药效来得很快,阖上沉重的眼皮,她第一次睡得如此轻易。
再醒来是第二天的中午。
身体还残留着药力,钝钝的笨重令她无比依恋且盼念,有了落地生根的踏实感,宛若重生。
手机上是他的未接来电。
或许是药物带给她的自信,或许是谢译无形中的挽留,或许是她心里难以忽视的不舍。
怎么都好,她找回了想拥抱世界的冲动。
给如璇打了电话。
独自成长的十五年里,她主动给妈妈打电话,寥寥几次。
如璇当晚就从演出地赶回了家,只为女儿的一声召唤。
如愿说:我要跳级。
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南一北两个校区,开车半小时,骑车四十分钟,步行两个小时。
太远了,她想离他近一些。
跳过初叁年级直升高一,并不是办不到。
如璇纳闷的是她出于什么原因。
如愿不肯说,只是固执己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像极了某人,那个死也要坚守在荒漠上不挪动半分地界的人。
如璇开出了苛刻的条件:功课全优,以及,在世界级芭蕾舞赛事里获奖。
如愿的功课一直优秀,前一个条件不算难,苛刻的是后一个条件。
如璇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跳级。
就如同不懂她为什么不愿意去参加舞蹈比赛。
好像故意排斥荣誉这件事,甚至排斥芭蕾,排斥她。
如愿答应了。
四月中旬,赶在瓦尔纳国际芭蕾舞比赛的截止报名日期前,舞蹈老师陶漾为她和另外两个学生报了名。
她不要命的练习,天天泡在舞房里。
脚尖磨出水泡,双腿抽筋无力,依然不肯罢休。
手机被锁在柜子里,切断了一切联系,连学校也不去了,课业都是在舞房里趁着休息的空档急忙补的。
时间转眼晃到七月,她随着老师飞往保加利亚。
半个月后,比赛结束。
如愿以少年组最小年龄捧回了当年金奖。
作为芭蕾舞界最高的比赛机构,这个奖的分量无须多言。
如璇很高兴,在Z市为她开了一个庆功会。
一时间,声名大噪,整个Z市都在议论这位在国际上斩获殊荣的芭蕾新星。
相较于妈妈的喜不胜收,如愿只剩完成任务的平和。
回到家后,她淡淡问:我可以读高中了吗。
如璇说到做到,当下就托人为她联络跳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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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暑假结束了。
如愿走进高一的班级,从前的那些不友善目光都转变成陌生的注视。
没关系,她习惯了。
默默走到教室的角落里,她打开崭新的课本,新的一页即将开启。
午休时间,她找到了高叁的教室,他的班级。
坐在窗边打瞌睡的男生说:谢译不在,你去体育馆找找吧。
如愿道了谢,她来到体育馆的室内篮球场,零星几个人在打热身赛。
其中一个人好像认出了她,用眼神对着叁步上篮的人影示意。
谢译回眸望去,看到她之后不由得愣神,很快的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进球赛里。
午休结束的铃声打响,其余几个人相继离开。
偌大一个球馆,只剩下原定运球的他和立定站好的她。
谢译知道她没走,也料定自己走不了,索性就耗着。
轻轻击打几下,抓住,极佳手感,起跳,罚球线上一个稳稳的两分。
球体在网带里滚了滚,自由垂体落下。
正在这时,篮球场上闯进一个突兀的身影,她就站在球框的正下方,闭眼等着球砸中自己。
如愿想,如果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砸,那就算了。
手腕被人用力一扯,秀气的鼻子撞在他硬如铁的胸膛上,不比砸头轻多少。
被撞得生疼的人来不及揉揉痛处,反而伸手搂住他的腰。
她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僵硬,一动不动,任她抱着。
大约一分钟之后,他抬手背到后腰处,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稍稍用力,解开她紧缠的双手。
谢译退后了两步,站得远,看她更清楚些。
他皱眉,话里冰凉凉:“不要命了吗。”
是在怪她刚才擅自闯进球场的事。
如愿粲然一笑:“要的啊。”
就是要命,才来找你的。
两人静默片刻又好像没什么可说的,谢译绕过他捡了球,拿了放在休息凳上的水,顾自离开。
“阿译。”她叫他。
男生停下,也没转头。
如愿跑到她面前,依旧是言笑晏晏:“你回篮球队了吗。”
他又穿上了校队的二十叁号球衣。
回归篮球队是为了杜克大学的面试,篮球是加分项,之前他们就因为留学的事情吵了架,当下被她指明,谢译半句说辞都答不上来。
如愿没有细究:“恭喜你。”他那么喜欢篮球,她是真心为他高兴。
提及恭喜,谢译的眸色冷了下来,淡淡道:“也恭喜你。”
骤然消失了半年,带着那么大的荣誉凯旋而归,Z市无人不知。
如愿微微颔首,一副认错的委屈模样。
在抬头时,眼眶红红的可怜:“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谢译听着。
“阿译,我必须要得奖,不然就……没有办法……”
她含糊其辞,话里话外都藏着意思。
“挺好的。”谢译没什么情绪,举步要往外走。
如愿不让,拽着他都球衣一角。
他浅浅皱眉,是不耐烦的神情了。
“你不喜欢我了?”
谢译眉尾猛得挑起,半天憋出一个字:“没。”
如愿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就容易多了。
女孩轻轻搂住男孩的腰,乖顺地窝在他怀里,娓娓道来。
“很小的时候就被寄养在姥姥家,妈妈过好久才回来一次。等到会跑会跳的年纪,记忆里除了认字就是跟老师学芭蕾。那段时间真的很痛苦,一节课上完了脚尖要疼好几天。
可是怎么办,妈妈让我学,姥姥也让我学。别的小朋友在踢键子跳房子玩游戏的时候,我踮着脚尖在房间里连平衡。窗户很高,刚好可以看到他们开怀大笑的脸。
我一直讨厌它,你说好看,我努力说服自己去喜欢的。
阿译,我不喜欢芭蕾,我喜欢你。”
谢译的世界很大,有兄弟,队友,篮球,游戏机,课外活动,在那么多比重里还能塞一个她。
而如愿的世界,大或小,都只有他。
女孩突然的告白打碎了他冷漠的面具,篮球应声落地。
少年的手臂僵硬着环上她的肩膀,片刻后,胸前的球衣就起了湿意。
她又哭了,谢译叹息一声,轻轻拍着女孩的后颈。
如愿承认自己很坏。
用爱情和眼泪绑架他,叫他心软,任她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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