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担当不起。
祝福直觉不能要。
在医院时,她没细想就觉得不能要,现在回了宾馆房间,她花了十分钟粗略判断,还是觉得不该留下。
当天晚上,祝福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其格在生小牛,横躺着嗷嗷呻吟,而背景地点也不再婶婶家的牛栏,而是一个大型精工厂。
上次被他踹一脚的阴影还没忘,祝福没敢上前,只是远远观望着。
和她一样围在边上的还有几个工厂工人。他们在一旁准备助产,等到其格的尾部达到一定扩张,小牛的前蹄蹿出来,其中一名助产工人用绳子绑住,叁五个人齐心协力将小牛拉出来。
生产过程好像很快,其格的呻吟小了,变成低沉的闷哼,又像是泣诉。
她很虚弱,眼睛半睁着,祝福大着胆子走到它面前,蹲下,用手轻轻抚慰它的前额。
忽而,其格眨了眨眼,蓄满了水光但眼角落下泪来,瞬间隐进潮湿的毛发里。
它在哭,这很戏剧化,但祝福看得清楚,它真的在哭,面上死灰无澜,眼角却淌着泪。
你为什么哭啊,其格。祝福问它,回应她的是缓缓闭上的眼。
祝福抬头,看到那几个工人将初生的小牛犊抬起装进一个网兜里,又放进推车里准备带走。
“你们干什么!”她朝人群大喊。
没人理她,连脚步都不乱一丝,那群人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视野里。
祝福追出去,网兜里还站不起来的小牛犊连叫都不会叫,只是眼神凄凄看着她的方向。
这是怎样的人间惨剧啊。
顿觉无力,祝福蹲坐在地上,没来由地悲从中来,眼泪簌簌得掉。
“嘿,你哭什么。”后边有个工人喊她。
祝福泪眼婆娑:“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把其格的孩子带走。”
“其格,你说那头奶牛?”那工人见怪不怪,“又不是第一次了,这有什么可哭的,奶牛生存的任务就是产奶,不怀孕生子怎么产,这是它的命。”
他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在解释太阳为什么升起来。
祝福更难过了,她抱着双臂蹲在荒无人烟里哭得又凶又急,恨不得把前面二十多年没流的泪一股脑儿都倒出来。
再醒来,枕边湿了大片,脸上也是冰凉的,抬手一碰,是泪。
不算是噩梦,好似预警。竭尽全力的一场痛哭,让她多了几分自省。
祝福起身,换了个枕头,将湿透了的那只放在边上的矮凳上。
窗帘被拉开了一道细缝,微弱的天光投进来,照清了一室幽暗。
她睡不着了,心思沉沉地很乱,抱膝坐在床头,看着外头的天色一点点变亮。
天大亮后,祝福跑到阳城新华书店,在母婴区泡了一整天,把前后左右的相关书籍都翻了遍。
如此填鸭式恶补理论知识,是想看看自己能消化多少,以及怀孕本身是否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到阳城的第四天,祝福退了去额县的车票,又给祝振纲打了个电话,提了一句离开Z市的事,也没有直接回A市的打算,只说想旅行一段时间再回家。
祝振纲似乎料到了,并不惊讶,从一开始他的最终目的就只是让她离开Z市而已。
电话里说了几句在外一切小心,缺钱了就开口。祝福说自己够花,也保证玩够了就回A市看爷爷奶奶。
电话挂断后,她又一次来到人民医院。
按照原计划和医生提出终止妊娠的需求,这一回换了个年轻几岁的医生,简单问了几句是不是真的决定了之类的话,就给她开了药单,叮嘱了注意事项和复诊时间。
付款,配药,再回到宾馆,将病历本连带着药都放进行李箱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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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很艰难,祝福知道。
尤其在今天之后,在和谢译捋清了前因后果,她决定一个人重新开始后,未来的生活或许会难上加难。
时至今日,她仍然没有真的下定决心确定要或不要,只是找不到理由去舍弃一些什么。
或许有,但总能找到新的辩解去推翻。
不可否认,她确实割舍不掉这个孩子,原因很多且复杂,她不愿深究。
头顶的白炽灯明晃晃地亮,闪得她眼晕。
祝福将病历本连同诊断单据一起放回矮柜里,关灯。
入睡前,她想着明天应该去市场买一盏台灯,不必特别精致,光线柔和一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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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其格分娩”的桥段或有极端,为推进剧情,勿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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