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风机的声音停了,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听闻雨水滴落在水洼里的声响,一滴一漩涡,晕开,圈圈荡漾。
她想起在Z市的那个倒霉透顶的雨夜,他像是救世主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高大,勇敢,所向披靡还发着光。
诚实而言,祝福确实对他心动过,甚至数分钟前的香艳画面,也让她乱了心跳。
懊恼的根源就在这,谢译拿准了她的这一点点不由自主,多番利诱。
这份算计有多不堪,她当初的伎俩就有多令人生厌。
她恼他,更是反感自己。
屋檐下的蛇皮棚子积攒了份量不小的雨水,忽而倾盆,发出好大巨响。
祝福被这一下打醒了,失神的眸光聚拢,缓缓流转,鼻尖是带着泥土味道的潮湿感,不好闻,却生机。
收回不切实际,她起身去烧了一壶热水,然后回到卧室换了身清爽衣服。
水开了,自动跳到保温模式,倒了两杯搁在桌上晾着,又去收拾玄关的水渍。
这屋子铺的是木板,陈旧暗淡,沾了水就不容易干,拿了墩布擦干又垫了几张报纸。
安顿好外边,这才有心力去应对浴室里的人。
吹风机的声音早就停了,他怎么还不出来。
祝福看了一眼自己的长裤长袖,确定得体,然后敲了敲浴室的门。
“好了吗。”
里面的人半天不答,许久支支吾吾一句:“进。”
推门而入,那人从全身赤裸变成半身,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头上绑着她刚才拿进来的干发巾,粉红色的,腰间围着一块派大星图案的浴巾,同样是粉色系,乍一看还挺配。
前几天超市搞促销“买沐浴乳送浴巾”,家里的沐浴乳还没用完,祝福是被那块浴巾吸引了,算是为数不多的冲动消费。
她用了没几次,然而此刻,被某人围在腰间……
谢译站在洗手池边,池子里蓄满了水,浸泡着那条深色长裤,双手沾了泡沫,还不忘搓揉几下,显然是正在进行时。
祝福忍了忍,耐着性子扯出一个克制的干笑:“你在干什么。”
谢译没回头,只抬眼望着镜子里的她:“已经湿了索性洗一下。”
祝福咬牙,就差切齿了,面上却一派温婉:“只湿了一个裤脚,需要洗整条裤子吗。”
谢译转过身,举起手中的布料:“沾上泥点子,脏了。”
祝福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面上挺平静,只是握着门把的手不自觉紧了又紧,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也不一定来自手上,或许是她后槽牙咬紧发出的声响,谁知道呢。
谢译多精明一个人,估摸着差不多到她的临界点了,连忙丢了手里装模作样的活。
然后满脸顺从:“我不洗了,你别生气。”
祝福以为自己没有生气,经他提醒,压在胃里的那团火就被瞬间点燃,烧得眉毛都焦了。
淡淡看了一眼满池子泡沫,带着浅笑的脸庞唰地冷下来,不言不语转身走了。
大事不妙,谢译有点慌,连忙洗了手跟出去。
客厅里,桌子上的那两杯水已经凉了。
祝福拿起其中一杯,倒掉了大半,又加了滚烫的沸水,玻璃杯外是烫手不烫嘴的温度,然后递给他。
谢译接过,给多少喝多少,半句都不敢吭声,只等她发落。
祝福静默了好一会儿,她在组织语言。
从“滚”到“慢走不送”,类似的逐客令在脑海里一遍遍反复。
良久后,终于开口:“我这里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谢译咧嘴笑:“没事,我不怕冷。”
他装傻也该有个限度,祝福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心知肚明又装傻充愣的情形,再瞒着也没什么意义。
她不想绕弯子了,直奔主题:“我怀孕了。”
“我知道,孩子是我的。”
男人的眸光不自觉柔软下来,挺了挺身板,脸上多了些认真。
祝福莫名其妙地暴躁起来:“谁说是你的,这是我的孩子。”
连这份恼怒都在意料之中,谢译轻叹:“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你争夺什么。”
她防范着他无非就是怕失去,他知道,所以一直不敢正面介入。
祝福不想听他长篇大论了。
此刻的谢意就是一个讨债的鬼,揣着近些时日的种种来讨要好处。
偏偏遇上囊中羞涩的她,只得欠着。
“喝完这杯你就走。”
她多余去操心什么衣服不衣服,他总有办法解决。
话毕,便起身回屋。
还没有走几步,身后那人又出声了,这一回的语气听上去愈发低沉难过。
“你一个人住,晚上不要随便给陌生异性开门,不安全。”
祝福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沙发上的人,千回百转的心思。
谢译是真不怕冷,裹着下半身的浴巾在这屋子里自在坐着,直视她的眼睛,同时还能笑着自嘲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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