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译再回到阳城时,暑假已经过半。
七月的尾巴,热意汹涌而来,着了火的太阳透过稀薄的云层铺盖下来,将柏油马路烤得滋滋作响。
天热更易让人生出燥意。
街上没人了,家家户户的空调外机都滴着水,发出嗡嗡的运作声。
没走几步就看到路边树荫下侧躺着一只小黄狗,喘着粗气睡着了,舌头吐了一半在外面。
祝福从巷子口超市买了些冰棍儿,白糖味,最老式的包装,红红蓝蓝几个打字印在薄薄的半透纸张上,小小一根却很解暑。
她是嘴馋了,知道不能吃生冷的,冰箱里冷冻层空了两天才来补货,只当是忍过口腹之欲没成功罢了。
回去的路上,祝福撕开其中一只的外包装,铺开了放在小黄旁边,冰棍轻轻在它舌上一碰,又放回包装纸上。
果不其然,那狗儿忽而惊醒,舌头舔着鼻头打了个转,嗅了嗅,欢快的吃起冰棍来了。
不过走了百来米,烈日当空晒了一圈,祝福的额间冒出一层薄汗,脖颈儿到胸口泛起了湿漉。
夏天太容易出汗了,更别提她还怀着孕呢,跟肚子里揣了个暖火炉有些缘故。
简单冲了澡,眼看着到饭点了,祝福开始犯愁。
学校食堂关了以后,而她的厨艺只到温饱及格线,对于吃饭这件事愈发随便打发了。
喝了碗少糖的冰镇绿豆汤,昨夜少觉的倦意反上味来,她困得连打呵欠,将午觉提了一小时。
品着舌尖的绿豆清甜,这一觉睡得比夜里多了些酣畅。
短信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床上的人未醒,半晌后传来两声叩门声,轻而短促的两下,并不突兀。
隔着两道门,声响并未传到里屋睡梦里。
只这么一个动静,外头那人就作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人有了动静,睁开眼,眨了又眨,而后呆呆看着天花板醒神。
顶灯重迭出几个浅浅的影儿,似梦似幻。
卧室里昏暗安静,像是被人刷了一层掺水的墨色,遮光窗帘的边缘漏出一圈金黄亮边,那坛子墨里面多加了几味柠檬色泽,视觉效果瞬间柔和了,不刺眼不醒目。
手机闪了闪,屏幕亮起,光线骤白。
醒觉后的迟钝感犹在,眼睛还是花的,祝福缓缓拿起手机。
已经叁点半了啊,超额的午睡时间并不让人神清气爽,反而加重了身体的疲惫感。
时间的下方,是一条无关痛痒的高温预警短信,五分钟前。
再下面是一条微信,来自他的,简简单单四个字,我回来了。
末尾跟着:3小时前。
第一反应是不敢信,点开界面,真是叁小时前,许是自己刚睡下就到了。
那么,人呢。
手肘撑着爬起来,拉亮床边的台灯,暖黄色的光多了几分迷离。
忙慌下了床,情急里一只拖鞋不小心被踢到床底下,她伸腿尝试了去够,没成功,索性放弃了。
穿过空荡荡的客厅,打开大门,并不见人。
祝福迈出去一步,脚心触碰到曝晒后的炙烤大地被烫得缩了回来。
院子的花藤下有了动静,祝福垫脚张望,不片刻,阴凉里走出来一个人。
尘土满面,胡子拉碴,肤色也比先前灰暗了几个度,只那双眼眸黝黑如初,直率且坦荡地包裹住整个她。
谢译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一路上火车转高铁,从额县到阳城的叁十几个小时车程,明明很困却舍不得睡。
复制着同一条路径,怀揣着与她当初一般无二的心境,穿越无数个城市,将那份想迫切见她的急躁压到深处。
谢译的人生大多很容易,至少在物质方面是的,而这一次,他刻意让重逢走得艰辛些。
绕过了一大圈,直到眼见为实的此刻,他太想太想得到她的拥抱和青睐了。
那人突然出现在门外,祝福着实吓到了,久不见面的第一句话甚至来不及关怀。
“你是去挖矿了么?”
真不赖她煞风景,他笔挺站在眼前,颓废气质彰显无疑,像是被人拐卖去做了什么苦工。
谢译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坚定而充盈。然后,忽然伸手在她额间轻弹一指。
“疼。”祝福揉着眉心,不用想一定起了红印。
“再装,”谢译不客气地拆穿她,“我分明没用力。”
祝福想说,疼痛感这件事本身就很主观,况且,疼在我身上,不管你用不用力我就是疼了,不相关也不耽误。
那些话随便说哪一句都能让他乖乖低头,可眸光触及他眼底的倦意浓重,又舍不得再追究什么。
“你不热么,大太阳底下待这么久。”
像是变相邀请,特别不像她会说的话,话音落地,祝福首先不适应。
谢译勾起了嘴角,顺着台阶走进她心里。
“热死了,发你短信不回,敲门也不开。”害他以为又被赶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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