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怎么就能这么无情呢?
“顾导……”钱恺宁在前面叫了他两声,担忧地问,“你的脸色不太好,还要去墓园吗?”
顾之珩恍惚了一瞬,艰涩地道:“去。”
汽车稳稳地前行。
车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细雨,雨珠由上而下从玻璃上缠缠绵绵,最后滑落。
顾之珩定定地看了片刻,痛苦地闭上了眼。
这不停滑落的雨珠,就好像从前夏苡含泪的双眸,哀伤中还带着一丝残存的期盼。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夏苡不再在他面前流泪了?是他,亲手把那最后一丝期盼打碎了。
目的地到了。
钱恺宁停好车,又从副驾驶抱了一束小雏菊出来交给了顾之珩。
“我送你上去吧?”他拿出一把伞,“下雨了,山路湿滑,要小心点。”
顾之珩摇了摇头,疲惫地道:“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就在山下等我吧。”
沿着青石砖铺成的台阶,一路拾阶而上,雨珠打在伞面上,窸窸窣窣的,更显出这墓园的寂寥。
一座座坟墓静静地躺在干净的石板上,墓碑上的人像静默地目视前方,他仿佛步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到了半山腰,一块墓碑出现在他眼前,墓碑上的女孩巧笑嫣然,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清澈通透。
他默默上前,将小雏菊放在了墓碑前。
“月棠姐,我来看你了。”他喃喃地道。
在墓碑前坐了下来,顾之珩掏出一支烟。拿着打火机的手有点颤抖,打了好几下才把烟点着了,他深吸了一口,任凭尼古丁充斥着肺部,好像这样就能麻痹自己的心脏。
年轻叛逆时,他抽过一阵烟,在罗月棠的规劝下改了,这一年一度的忌日,他从来都只会让罗月棠看到最好的自己,但今天,他却无法掩饰自己的痛苦和颓丧。
“对不起,月棠姐,”他茫然地道,“我找到了一个心爱的女孩,可是,我伤害了她,还把她弄丢了,你告诉我,我该怎样才能把她找回来?”
山间的风在树梢呜咽,没有人回答。
墓碑上的照片还是那样笑着,和她在临终前的微笑一模一样。
“之珩,别一直在心里抱有怨恨,要好好生活。”
“找个心爱的女孩,好好爱她,好好照顾她。”
……
罗月棠叮嘱他的好多话,他听在耳朵里,却没有放在心上,他不仅伤害了一个最爱他的女孩,还辜负了罗月棠对这个女孩的善意和爱心。
决定捐献眼.角膜的时候,罗月棠是真心想要帮助被捐献者,盼着那个不知道名字的人恢复光明,重新拥有一个快乐的人生,把自己的乐观和希望传递下去。
可他,却用自己自私和冷漠,把这份心意变成了伤害的利器。
他对不起夏苡,更对不起罗月棠。
台阶上有脚步声响起,有人叫了他一声,“之珩,你在啊。”
顾之珩抬头一看,是罗月棠的哥哥罗正荣。
“正荣哥,这么巧,我来看看月棠姐。”他站了起来,掩饰着笑了笑,幸好,此刻雨势渐渐变大,他的脸上溅到了雨珠,让他微红的眼眶显得不是那么狼狈。
罗正荣把祭品一一摆好,又点上了香递给了顾之珩,两人一起拜了拜,把香插好。
“这么多年了,难得你还惦记着她,她要是知道的话,一定很高兴,”罗正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不过,你该把她放下,过好自己的生活最重要。”
“是啊,过好自己的生活最重要。”他喃喃地重复着,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因为母亲去世的太早,罗月棠在他最叛逆的少年时期给予了他最多的温暖,一直在他心底是最重要的存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早已明白,这种重要,只不过是因为罗月棠取代了他母亲的角色,他才会尊敬她、想念她,这种感情,和对夏苡的完全不一样。
要是他能早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好好对夏苡,好好经营自己的家庭和婚姻,那他可能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模样,罗正荣有点担忧:“之珩,你的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顾之珩摇了摇头:“我没事。”
“我听说你离婚了?”罗正荣关切地问。
“对,”顾之珩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不过,我正在重新追求她。”
罗正荣愣了一下,忍不住叹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我可真搞不懂了,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就不好好珍惜呢?”
“是我太蠢了。”顾之珩不想再提,岔开了话题,“哥,叔叔阿姨还好吗?我好久没去看他们了。”
“还行,这阵子在外面旅游呢,”罗正荣笑着道,“对了,过年的时候还有个月棠捐助过的姑娘寄来了点补品,他们俩挺高兴的,算算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还算是有心。”
顾之珩愣住了:“第二次?你会不会记错了?最起码应该有四五次了吧?”
俞艺湘告诉过他,做完手术后她心存感恩,逢年过节就会往罗月棠家寄点礼品过去,那就算一年一次,也该寄过四五次了。
“这我怎么可能记错?”罗正荣笑着道,“我们家可不像你们家,快递都是我自己收的,她就是去年过年才开始往我们家寄东西的,可能以前不知道吧。”
顾之珩呆立了片刻,忽然一下清醒了过来。
捐赠者是罗月棠的事情,他在俞艺湘手术中途去探望的时候就告诉她了,但俞艺湘前几年都没有送礼;去年三月,他和俞艺湘在电影学院的校庆上重逢,在这之前的一个月,俞艺湘却给罗家寄了礼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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