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 孟沅澄伤心欲绝,即便是刚刚跟他决裂,为了满足那个人的愿望, 眼里的泪还没干就肿着眼睛来找他去见那个人最后一面。
看孟沅澄这番模样,他下意识地便要伸手去帮她擦眼泪,可手刚要伸出,想起两人如今的关系,又觉不妥,她更是不会接受,便还是放弃了。
不过他那片刻的犹豫好像是被孟沅澄当成了拒绝。
他记得孟沅澄当时的模样,他从未见过她那么伤心,即便是被他欺负,被他强迫,她从来都没有哭过。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他那一刻的心情究竟是因何,但如今再想来,其实孟沅澄对他来说,在更早的时候就已不一样了。
见到只剩一口气的仇人,他自己也没想到,他并没有多少大仇得报的快感。
“如今朕这一走,你的仇算是报了,往后澄儿就交给你了。”
听到这话,他那时还是有些惊讶的。
“你早知道了?”
“当年你爹只是个吏部主事……咳咳咳……”
“那一年,一宗科举舞弊案震惊京城,你爹在吏部任职,收集了很多证据,打算上报到朕这来,但是……”
当时听到这里时,他赫然打断了那人的话:“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但是你却熟视无睹,任由朝中这一派官员继续烂下去,你没想过要解决此事,只是派出了人要处理知道此事的人。”
“若是我当年在场的话,恐怕也不会有命活下来。”
“是,朕下令是一个活口不留。”
“当年你派出的人明明发现了我,但是为什么没有动手?是因为她?”尽管已猜到了,可他还是要个确切的答案。
“是,要不是澄儿跟你在一起,你也活不到今日。”
“为什么?”
“朕不想让她看到这么血腥的一幕,她还那么小,心思单纯,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这样的事不该让她经历。”
“你还真是个好父亲!”真是讽刺,一边当着孟沅澄的慈父,可另一边却是心狠手辣赶尽杀绝的冷血之人。
“你爹确实是个忠臣,但是他太固执了,朕念在他一心为了朝廷,已经给过他机会,让人去劝过他,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不必太过执着,总有些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但是他根本不懂何为中庸,这样的人,其实并不适合在朝中为官,不像你,要聪明多了。”
“何时刚直不阿也成了错了?”
“不算错,不过要懂得退让取舍,像他这般因此丢了性命,你觉得值吗?”
“不光是自己,还连带着家人都一起丧命,若是想起来,兴许也会后悔当初的一意孤行。”
“他与你不是一类人。”
“你纵容官场舞弊,不过是因贪图享乐,国库空虚,所以默许下面人买官卖官以此充盈国库,你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我爹是为了天下百姓,别把你跟他相提并论。”
“他就差在不知这事全是你默许的,以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与你抗衡。”
“所以你知道朕为什么放过你吗?不止是因为澄儿,还有另一个原因,或许朕真是错了,可是朕身为皇帝,如何能认错,这事关皇室权威,即便错了,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更何况,这不是朕一人之事,那么多皇族宗室,全牵涉其中,朕如何能独善其身,也不是朕一人能决定的。”
“其实早在朕派人去查你爹时已知道了你,虽然那时年纪不大,可朕知道,你定是个可造之才。”
“在你爹一事上,朕是有愧,他并未做错什么,朝廷需要这样无私无畏的贤臣。”
“朕走之后,澄儿就托付给你了,她一心待你,这般真心实意,将来若是你变心,定会伤她很深,投入越多感情,也是越难抽身,朕本是不同意的,可见你与她相处时,朕便放心了。朕相信你以后会好好照顾她的。”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我就会好好对她?你一走,她就是无依无靠,再无人依仗,对我也再无价值,我为何要再留她在身边,又为何要善待她?”
“是吗?你如今话是说得硬气,但朕要提醒你,你伤澄儿一两次,她可能还会原谅你,但人的心都是肉做的,她也会受伤,到最后,你再后悔时,便是如何也不能挽回的。”
他记得当时对于这番话,他是十分不屑:“我为何要求她的原谅。”
“不管如何,这些事都与你无关了,你死后,即使我折磨虐待她,你又能如何呢。”
这些话还犹在耳边回响,但他却早已后悔。
他说的那些话,又何尝是他的本意。
章昱走后,这日夜里,孟沅澄也失眠了。
因为章昱所说的那事让她太过震惊。
辗转反侧一直难以入眠,孟沅澄也想起了些往事。
其实她曾经给过裴钰机会。
在起初那几个月,他一改过去的温和体贴,暴露出自己的本性,她是难以接受的。
他毫不掩饰地告诉她,过去她以为的那些甜蜜幸福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他的谎言所堆砌出来的假象,她以为他与她是同样的心情,但他明明白白地用行动表明,他从未对她真心过。
他不愿放手,不过是懒得再去花精力经营一段新的感情。
她问他为什么。
即便是要报仇,他也已达成目的了。
那时候的她只想着摆脱他,没有爱全是谎言的关系如何能维持。
但他一次次地用强硬的手段告诉她,即便这是一场明明白白的欺骗,她也不能离开。
她很害怕,从未有过的恐惧,夜里也会被噩梦惊醒,她不懂,她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真心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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