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初月狐疑地望着他——她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还在轻轻地颤。
她不确定地抬眸看了看他的脸。清冷俊美,一副见惯了大世面波澜不惊的表情。
“大师兄,”她叹息道,“我知道你很想笑,别忍着,憋坏了。”
崔败手一顿。
他幽幽地瞥向她:“有这么明显?”
鱼初月认真地点头:“特别明显!你想笑就笑吧!”
他把眼睛转向冰玉池:“我现在已经不想笑了。”
鱼初月:“……”
她觉得崔败从前的经历一定很特别。
半晌,他转回了脸,目光凉凉:“为什么不化个池子装你的鱼?”
鱼初月解释道:“我原是这么做的,用鱼缸养着它们。后来发现,化虚为实的能力并不能持续太久,那些鱼缸说没就没,撒得满屋都是鱼,只好借大师兄的冰玉榻一用。”
在她说到‘撒得满屋都是鱼’的时候,她诡异地感应到了崔败的心声。
大约是和食人花太熟的原因,虽然他依旧维持着风度,但她却在他身上看见了一只笑到捶地的大花苞。
她忍不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大师兄,这儿又没外人,无需端着。”
她想了解真正的他,而不是那个时时压抑着自己本性的清冷剑仙。
崔败垂眸看了她一下,目光中浮起一丝复杂。
半晌,他道:“并非故意端着,而是承诺了旁人。”
鱼初月一怔,下意识地问道:“是那个为你而死的女子吗?”
“不是。”崔败看向她,“吃醋了?”
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如果他当真是承诺了那个女子,为了她端起清冷剑仙架子的话,自己的确会有一点心酸。既不是她,那还有什么好吃醋?
她诚实地摇摇头:“没有。”
崔败定定看了她一会儿。
话到唇边,转了几转,他道:“我只有你一个,你也只有我一个,明白了没有。”
鱼初月很惜命地点了点头:“明白。”
他摁住她的脑袋,重重揉了两下,恨恨吐出一句很不符合他清冷谪仙形象的话:“明白个屁!”
她不知道第一仙尊和劫都是他,也不知道曾为他而死的女子是她。
真是追妻路漫漫。
崔败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自己看上的憨鱼,只能认了。
“是一个老头。”他拉着她,坐到了池子边上。
鱼初月偏头望着他。
他微微眯起眼睛,回忆上一任守护者的模样,淡淡地说道:“最严肃最刻板的那种老头子,恨不得拿一堆条条框框箍在我身上,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得合他的规矩。”
鱼初月眼角狠狠抽了两下。
这样的老夫子,她也在村中见过一个——远远看到便要绕着路走。
“他待我吧,”崔败幽幽望向窗外,“不好。但没有他,世上便不会有我。”
他转头瞥她:“最惜命的老头,最后却为我死了。临死还要坑我,就那般殷殷看着我,不肯闭眼,等我一个承诺。”
他闭上狭长的眼,笑了笑:“为了打发他赶紧去投胎,我便应承他,从此如他所愿,成为他希望的人。”
他的语气极淡。
鱼初月的心却像是泡进了酸池子里一样,不知不觉眼泪就滚了下来。
“你说,是不是个糟老头子?”崔败微笑着问道。
鱼初月重重点头,把脸藏在胸前,偷偷拭去了泪水。
她了解崔败此刻的心情,他需要的不是安慰。
半晌,她很平静地抬起头来,说道:“大师兄,你用戒尺打我,莫非便是从夫子那里学来的?夫子难道没有教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么?你看看,师兄师姐们,个个看到你都战战兢兢了。你可不要变成自己口中的‘糟老头子’哦!”
崔败轻笑出声。
他揽着她的肩,整个人有些懒洋洋,像是拨开了心中一座冰山,让阳光往里照了一照。
“嗯,不提他了。”他淡声道。
“对了大师兄!”鱼初月顺着他的意思转了话题,“为什么化虚为实变出来的东西都不持久,这些鱼却一直都在?”
崔败从池中捞出一尾小红鱼攥在手中,看了片刻,道:“这是灵气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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