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玛丽公主的侍女们正瑟缩在墙边,看到她醒来,连忙一股脑地围了上来。
玛丽公主注意到了她们惨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不祥的预感如同冬日温泉池上空的热气一样在她的心头萦绕起来,而且越聚越多。
“我的孩子呢?”她的声音沙哑,仿佛是生吞了一篮子碎玻璃渣,“我的孩子在哪里?”
侍女们面面相觑,她们不由自主地转开脑袋,不敢直视玛丽公主那吓人的目光。
玛丽公主一把抓住离得最近的那个侍女的胳膊,她的手指比秃鹫的爪子还要有力,以至于侍女那娇嫩的皮肤上立即出现了几道青紫,“你们为什么不回答我?我的孩子在哪里,他还好吗?他健康吗?您快说啊!”
那被公主抓住胳膊的侍女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大颗的泪珠从眼睛里流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恐惧。
“来人啊!来人啊!”见那侍女不回话,玛丽公主把脸转向房门的方向,用一种恐怖至极的语气大声喊道。
医生们纷纷从隔壁的小客厅里跑进了卧室,他们列成一排,在玛丽公主身前站定,看上去就像一群等待着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玛丽公主脸上的肌肉剧烈地痉挛着,她大口呼吸着夏日那凝重而又沉闷的空气,两只肺发出铁匠铺里的风箱那样的声音,“我的孩子呢?你们把他带到哪里去了?把他还给我!”
“夫人,请您冷静一下……事情有些复杂。”为首的那个医生有着一副漂亮的白色长胡子,而此时他正在紧张地揪着那平日里保养的很好的胡须,“我很遗憾这么讲,然而事实上,您……并没有怀孕……”
玛丽公主猛地抖了一下,她的瞳孔张的老大,她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医生,试图去理解刚才那句话的意思,然而她的大脑却仿佛一具被摔坏的钟表,齿轮在钟表里疯狂地乱转着。
她用两只手紧紧抓着身下的丝绸床单,让自己坐起身来,那尖尖的指甲将轻薄的丝绸床单划开了几个大洞。
“您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着。
“发生在您身上的这种情况,在医学上被称为假孕,通常是由于患者太过想要怀孕,造成了身体做出错误的反应,包括晨吐,腹部隆起,胸部分泌乳汁等等。”医生说道,“因为这种事情实在是少见,因此之前一直没有人发现……但是我们现在可以确切地说,您并没有怀孕,夫人。”
玛丽公主呆呆地凝视着医生,过了几秒钟,她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夜枭般的大笑,吓得医生朝后跳了一步。
“这样拙劣的谎言!“她大声指控道,“您指望我相信这些鬼话……我的孩子在哪,你们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夫人,请您相信……”
“我什么也不相信!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她神经质地摇了摇头,“是爱德华让你们这么做的,对吧?是他让你们把我的儿子带走了?”
“理智,夫人,理智,我恳求您……”
“别和我谈什么理智!”玛丽公主将被子掀开,从床上跳了下来,她的两条腿痉挛着,踉踉跄跄地朝着大门走去,“我的孩子还活着吗?我要见国王,我要让他亲口告诉我!把刚出生的婴儿从母亲身边夺走,理查三世都不会做这种事情!”
老医生朝着距离门最近的那位同行使了一个眼色,那人连忙从门里溜出去通知卫兵,随手锁上了房门。
玛丽公主冲到了卧室门前,她紧紧抓住门把手,用力拧着,同时用她的肩膀顶着门,然而房门依旧没有打开。
她朝后退了半步,向前猛地使劲一撞,一下子将本已经陈旧不堪的门锁撞开。
她立即就冲进了隔壁的客厅。
在客厅的大门口,一位如同赫拉克勒斯一样的高大军官站在了门前,他朝着玛丽公主微微弯了弯腰,两眼像鹰隼盯着在地上奔跑的兔子一样紧盯着她:“夫人,没有国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这扇门。”
玛丽公主眯起眼,浑身发抖,看上去似乎恨不得用手掐死对方:“就是您把我的孩子带走的?我的孩子还活着吗?是您杀了他?”她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抓出一道道血道子,“快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孩子。”军官微微皱了皱眉头,冷冰冰地说道,“但是您看上去很不好,请您回去休息吧。”
“如果我不回去呢?如果我就要出去呢?”
“那我只能遗憾地阻止您了。”
“您敢对我动粗吗?您这个卑贱的爬虫,您竟然敢用您肮脏的手去触碰亨利八世国王的女儿,那不勒斯的王后?”
“这取决于您,夫人,如果必要的话我会的。”军官的声音听上去更加冰冷了。
“耸人听闻!这真是耸人听闻。”玛丽公主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绕过军官,试图向门外冲去,然而那军官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朝后一推。
玛丽公主几乎就要仰面倒在地上,幸而她的侍女们将她扶住了。
“他敢冒犯我!这个该受诅咒的混蛋……他抢走了我的孩子,如今还要阻拦我……该死的混蛋……”玛丽公主语无伦次地大喊着,白色的泡沫从她的嘴角沿着下巴一路流下来,她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着,两只眼睛瞪的老大,眼白上的血丝和荒宅里墙角的蜘蛛网一样密集,青色的血管的轮廓清晰地浮现在太阳穴上,两只手的指甲深深地插进手心,直到那长长的指甲被自己的鲜血染成绯色。
她大叫了一声,如同一颗炮弹一样冲向对面的军官,用脑袋猛地顶在对方的肚子上。
军官闷哼了一声,捂着肚子朝后退了半步,痛苦地弯下腰,恰好将房门让了开来,当他直起身子的时候,玛丽公主已经从房间里冲了出去。她虽说光着脚,但却跑的像一只猎豹一样快,以至于门口的卫兵都来不及反应。
玛丽公主沿着走廊奔跑着,在身后的石头地面上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
她沿着楼梯一路跑到了塔楼的出口,冲进了庭院,径直朝着塔丘跑去。卫兵们跟在她身后,却并不敢动用致命的武力,因而只能跟在她身后一起奔跑。
塔丘上往常搭建断头台的地方的草,受了无数达官贵人脖颈里喷出的鲜血的滋养,长得比周围都要茂密的多。月光从外墙的墙垛间投下长而惨白的光线,在随着夏日的暖风摇曳的青草上跳跃着。
玛丽公主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她将自己的指甲插进泥土里,将表面上的草连同根茎一起拔了出来,青草表面的锯齿在她的手指上划出一道道细密的伤口,血珠一颗颗滴在泥土里。她用手用力挖着泥土,很快就刨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坑,那保养的很好的指甲早已折断了,但她似乎浑然不觉,而是越发用力的铲着土。
医生,侍女和卫兵们这时候也赶了上来,他们将公主团团围在中间,用恐惧的表情看着跪在地上用手挖地的公主。
“你们快来帮我挖啊。”她朝着四周的人群喊道,“我的孩子就在这里,我就要找到他了,你们快来帮我一起挖!”
一张张惨白的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而后又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个意识迷乱的女人,每个人都因为这恐怖的景象而寒毛直竖。
“她疯了。”那个有着长白胡子的医生低声说道。
在他们上方的塔楼上,两只在这里筑巢的渡鸦被下面的动静吸引,好奇地探出脑袋看了看,然而很快它们就丧失了兴趣,重新缩回到它们的巢穴里,接着哺育那几只嗷嗷待哺的幼鸟,丝毫也没有受到刚才的插曲所影响。
第146章 弄剑者
一只灰色的信鸽展开翅膀,如同一个优雅的精灵,轻柔地划过南英格兰夏日晴朗的天空。
这只鸽子是前一天的午夜从伦敦城的某扇窗户里被人放飞出来的,它顺着吹向欧洲大陆的风一路向南。破晓时分,鸽子飞过了肯特郡北部的一片草地,前一天玛丽公主和伊丽莎白公主的军队刚刚在这里进行了一场血腥却缺乏进展的战斗,对于双方而言这是一场徒劳无功的相互消耗,然而对于各种食腐动物而言,这却是一场盛宴,那漫山遍野的尸体引来了无数的乌鸦前来大快朵颐,于是这只信鸽只能朝着偏西的方向飞去,避免与这些贪婪的恶鸟迎头相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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