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小丫鬟送来一碗乌黑的药汁,桃因忙将沈时葶扶起,接过药盏,捏着汤匙吹了吹,这才送到她嘴边。
那药味瞬间窜入鼻间,沈时葶皱了皱脸,同是一盏药,给别人喝的和给自己喝的,全然是两个味道……
例如现下这个味,苦涩难闻,入喉即吐。
咽下第一口,便全然不愿再咽下第二口。
其实这风寒,你不去管它,待个两日它自己也便能好全了……
思此,小姑娘眼尾闪着泪花,接过桃因的药碗,忙道:“桃因,太苦了,你能给我拿两块蜜饯吗?”
桃因点点头,“奴婢疏忽了。”
说罢,她便匆匆离去。
待那抹身影消失在屏风后时,沈时葶才探过身子,将药汁倒进了床下那盆袖珍椰子的土里。
做完这一连串动作,桃因正回,瞧见她空空如也的碗盏,不由愣了一瞬。
“姑娘,给。”她迟疑地将蜜饯递上。
沈时葶红着脸,不知是病的还是心虚的,她摁着喉咙咳了声,“你出去吧,我睡会儿便好了。”
桃因很快便应声退下。
小室复又归宁,那盆袖珍椰子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堪一沾枕,沈时葶眼皮沉沉,很快便失去了意识,不知是不是方才做了亏心事的缘故,她眼前朦胧,梦到了年前——
沈宅。
同样是刚入秋的时节,她贪嘴吃了两颗冰镇
荔枝,夜里便发起了高热。
沈延肃着一张脸替她诊脉,小丫头见他不悦,便拉着他的衣袖,哑着声音百般讨好道:“阿爹,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阿爹……”
沈延终是破了功,笑着戳了戳她的脑袋,“我给你拿药去。”
待那碗黑漆漆的药汁端来,沈延便被孙氏喊了去。
沈时葶嗅了嗅那碗药,在冷风打了个哆嗦,费劲地爬向窗台,将那碗药一滴不剩地倒进了窗上的盆栽里。
她毫无防备地睡下。
夜里,便被一股浓郁的药味给熏醒。
沈延坐在床榻边,无奈地道:“你将来是要做大夫的人,哪有大夫自个儿病了,连药都不喝的?”
小姑娘自知事情败露,努努嘴道:“谁说大夫就爱喝药的……”
紧接着,沈延那只大便覆在她额间-
小姑娘闭着眼睛喃喃道:“阿爹,我不喝药……”
一只微凉的掌心贴在她滚烫的前额上,沈时葶猝然惊醒,烛光模糊地瞧见一道影子,她一时竟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直至男人那道不善的口吻传来,她才彻底清醒。
“沈时葶,你能耐,病了还敢将药倒了。”
小姑娘一个激灵,从床榻上坐直了起来,艰难地撑大眼眸道:“你、你怎么来了?”
话落,她当即瞥
了眼支摘窗。
见状,陆九霄扶了扶她的小臂,“嗬”了声,他今日才下值便听闻她病了,原是只是想悄悄瞧一眼她的病况就走,谁料堪一靠近床榻,便闻到盆栽里散发的药味,周边还有两滴棕色的药渍,如此拙劣的段,陆九霄一眼便知了来龙去脉。
再一探她的额头,怪不得烧成这个鬼样子。
他不得不推门喊了桃因进来,天又知晓桃因瞧见陆世子从屋里头出来时,那两只眼睛险些没掉在地上,却在瞧见陆九霄腰间那只她们姑娘绣了足足两日的荷包时,生生又将即将脱落的眼珠子摁了回去。
不几时,桃因便端了一碗崭新的药来。
沈时葶心下一个咯噔,“桃因……”
桃因瞧了瞧这二人一眼,十分识道:“姑娘,奴婢什么也没瞧见。”说罢,她便退到了门外。
沈时葶攥着心怔住。
“起来喝药。”陆九霄无甚情绪道。
沈时葶一顿,望着他递过来的瓷勺,抿了抿唇,方才梦里的沈延和眼前的陆九霄形成对比,她心下难免失落,不由就对着这只捏着瓷勺的指尖红了眼眶。
陆九霄缩回,“噔”地一声,瓷勺落回碗盏里,他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瞧着她。
四目相望间,沈时葶总觉得那人嘴角又要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再凉薄地说上一句“行啊,病死活该”,若是从前的她,单是看陆九霄这个模样,便会自觉地将那漆黑苦涩的药一饮而尽。
可现在,她脑袋沉沉,糊里糊涂地伸出一只,虚虚掩住男人的唇。
没事,那便不要让他说话好了。
陆九霄被她这动作弄得一滞,半响捉住这只滚烫的小,“你干什么?”
沈时葶咳了声,那带着鼻音的腔调听起来格外可怜,“你一张嘴,又要说我。”
闻言,陆九霄不知是被她气笑还是逗笑的,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默了默,他摁了两下小姑娘的掌心,“你那个阿爹……都怎么哄你喝药的?”
显然,他是听见了她的梦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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