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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烟抽罢，假闻浅站起来，闻浅也跟着站起来，尽管不知道接下来又要到哪里去。

环视一周，闻浅问：“老师周末不来学校？”

“昂，”假闻浅应了一声，随手翻开桌上的一本练习册，见是数学题就立马给关上了，“他们才不会来，学校里只有学生杀学生。”

闻浅笑道：“可是老师不也曾经是学生么？”

假闻浅转过头来看着他，似笑非笑：“当然，他们‘毕业’了。”

闻浅弯下腰，想将纸杯扔进垃圾桶里。他们之前抽过的烟头都丢进了装着水的纸杯中，烟头被水浸湿，散发着浓重的烟臭味，水也泛黄了。假闻浅不在意地说：“不用收，第二天你们那儿又会恢复如常的。”

闻浅“哦”了一声，“所以齐滢滢才不打算疗伤，就连伤口也会恢复么？”

“当然，”假闻浅说，灿烂地笑道，“不过我不喜欢你套我的话。”

闻浅耸肩。

假闻浅不知想到了什么了，突然眼前一亮，“要不我们去看看你的作业吧。”闻浅盯着他，假闻浅摊手道：“我这边儿可不兴上课，真的无聊死了。”

“那你平时干嘛？”

假闻浅坦然道：“抽烟，喝酒，睡觉，到处乱跑。”

闻浅撇了撇嘴，跟着假闻浅去了四楼办公室。其实假闻浅提议去看他的试题不就是为了试探他么？不过闻浅自认没留下什么把柄，也就随他去了。

假闻浅找到闻浅的卷子便翻看起来，他拿的是那张考了129分的语文试卷。假闻浅很认真地看完了，随后从试卷中抬起了头，似乎想说什么，却不料撞进了闻浅充满讽刺的眼里。

“看完了？”闻浅问。

假闻浅笑了笑，也不扭捏，拿着试卷在闻浅的面前扬了扬，“做得不错。”他说。

“可得了吧，”闻浅一把夺回试卷，又看了一眼，随后便揉皱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别在这讽刺我了。”

假闻浅看了眼垃圾桶的方向，忽然说：“既然赵怀荣讨厌我，那我们干脆去杀了他吧。”他说这话的时候没别的反应，侧着头，视线还停留在被扔了的试卷上面，如果不听内容，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在对闻浅说话。

闻浅嗤笑一声，“杀了他？”假闻浅于是才转过头来看着他，闻浅知道这只是假闻浅在试探他，于是道：“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他一直在找的人是你。”

假闻浅眯了眯眼，“你觉得我死了你还能活么？”

闻浅反问：“难道不是么？”

从假闻浅的话里闻浅已经知道了不少信息，比如每周学校里都有人杀人，重点却不在杀人上，而是“每周”。只要是人杀人，总有人死光的那一天，而学校里除了冯静云之外根本就没有自杀者或失踪者。那么被杀害的人去哪里了呢？齐滢滢杀了谁？而上一周的左凯风又杀了谁？

显而易见——

闻浅望着假闻浅冷下来的脸，温和地笑了笑。

他们杀的人是自己。

只有杀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他们才能“顶替”自己，回到正常的时空生活，然后在下一周周日的下午，又会被新“刷新”的里世界中的自己杀死。周而复始。所以齐滢滢才会说，冯静云自杀了，她不仅杀了另一个自己，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所以她才能够摆脱这场永无止境的轮回。

谁杀了我啊？

我杀了我啊。

堆在644的六具尸体，全是出于闻浅自己之手。

而他和眼前的这位“闻浅”，显然也只能活一个。

假闻浅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凑到他身边轻声说：“某种程度上你猜得不错，但是上一周我们两个都活下来了，这又该怎么说？”

“我不知道。”闻浅说，他撩起眼皮看了眼假闻浅，“这还得问你吧，‘原住民’。”

“原住民？哈哈哈哈……”假闻浅被这个称呼逗笑了，靠在办公桌隔板上，有些懒散地说，“我可一点儿都不喜欢这里，这里的人都太虚伪了，平时的校园里也总是黑夜笼罩，哎呀……有什么意思呢？”

假闻浅随手拿过身旁办公桌上的一叠试卷，一边百无聊赖地一张张地翻看着，一边对闻浅说：“杀了人的，走了，被杀死的，尸体活了，没被杀死的呢，就像一只只阴暗的老鼠一样，等待着下一次的机会。跟他们说话呀，聊的都是生啊，死啊，痛苦啊，仇恨啊。”他从试卷中抬头，望了眼闻浅，“你应该懂吧？真的很无聊啊。”

闻浅说：“活该。”

假闻浅也笑了一声，随手一扬，试卷被抛起，又成堆地洒下，散落各处。假闻浅在一片纸雨中朝着闻浅肆无忌惮地笑。

“忘了告诉你，”他说，“赵怀荣和杜权书早就被杀死了，就在今天下午。”

闻浅瞳孔一缩。

假闻浅哈哈大笑。纸雨落下，在混乱中归于平静，假闻浅指着闻浅的反应，笑道：“你看吧，你果然有事情瞒着我。”

闻浅面无表情，他冷冷地望着假闻浅，“所以你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他们了？”

假闻浅耸肩：“我也是上周才见到的赵怀荣。当时在校外遇上了，居然一言不合地就要来杀我。”

闻浅笑了一声。上周赵怀荣和杜权书应该是将他错认成了假闻浅，当时自己能够跑掉，估计也是因为他们在路上遇见了假闻浅，然后双方打了起来，自然也就忘记了自己。

“周一的时候我又看见他们啦，他们还是想杀了我，”假闻浅不在乎地说，“但是比起杀了我，他们好像更想杀了‘自己’吧，所以我们就短暂地合作了一下。”

闻浅颔首，“所以你来见我之前，赵怀荣就已经死了？”

“死了。”假闻浅说，“赵无眠死了。”

闻浅看了他一眼。

他是故意的。

但闻浅什么都不打算说。

假闻浅见他没什么反应，又笑道：“不过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杀了我不可呢？”

闻浅说：“我也不知道。”

假闻浅久久地盯着他的眼睛，可闻浅的眼底就像一湖寂静的死水，什么情绪也没有。

“你最好没有骗我，”假闻浅笑着说，“因为我最讨厌的就是欺骗。”

闻浅说：“这话真令我作呕。”

假闻浅耸肩，他说：“时间快到了。”他望着闻浅，“我今天不想杀你，是因为我不想下一周看见另一个怪物。有我们两个人就够了，你觉得呢？”

闻浅浮夸地朝他行了一个绅士礼，讥笑道：“我很荣幸，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到最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以虚伪作为谢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