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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傍晚,教室里的同学都走光了。今天是闻浅和赵无眠当值日生,所以他们两人留到了最后。
闻浅什么也不想做,每次都是赵无眠替他干活,赵无眠对此也没什么怨言。闻浅所在的是重点班,大家的心思都在学习上,尽管闻浅有些冷淡不合群,但大家也不会专门为了这个去刁难他,只不过远离他就是了。闻浅也知道同学对自己的疏离,他已经习惯了。
有的人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忘记自己幼时的记忆,不巧,闻浅属于记得一清二楚的那种人。他知道自己从幼儿园开始就不爱跟人讲话,唯一一次叫过家长,是因为有同学告发闻浅掐死了一只猫。他还记得当时母亲看见小猫尸体时害怕而恐惧的神情,当时他的解释是,他想去摸小猫,但是没想到力气太大了,不小心就把小猫给掐死了。那只小猫才四五个月大,哪怕是小小的闻浅也能抓住它。母亲勉强相信了他的解释,自那以后闻浅就再没出过这样的事。
闻浅在幼儿园表现平平,别的小孩都交上了好朋友,可是闻浅总是独来独往。到了小学,闻浅表现得有些迟钝,一度曾让父亲怀疑他是不是智力有问题,后来去医院一查,发现一切正常,父母这才松了口气。可闻浅仍然总是呆滞着一张脸,有时候反应会慢半拍。后来也去看了心理医生,只是不管心理医生问什么,闻浅都不说话,什么反应也没有,看着又有点像自闭症。
心理医生说,闻浅很正常,只是防备心有点重,还询问闻浅父母之间的感情是不是不太好。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是因为原生家庭的影响才导致闻浅变成现在这样的。但其实闻浅父母的感情还不错,虽然不是自由恋爱,但到底相敬如宾,结婚时间一长,闻浅的母亲反倒有些爱上父亲的意思。
后来迟钝的闻浅上了初中,就变得有些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直到遇上了赵无眠。
那时闻浅总觉得自己像是阴暗角落里长出来的蘑菇,而赵无眠就像是无处不在的太阳,更何况两人成了同桌,在初中的两年里,他的生活根本摆脱不了赵无眠。在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的几年里,赵无眠是第一个主动贴上来的人。
最开始的时候,闻浅还不明白,很直白地问:“赵无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赵无眠睁着那双大眼睛望着他,浅色瞳孔漂亮极了。
“对一个人好还需要什么理由?我们是同桌嘛。”
“所以你对我好,是因为我们是同桌?”
若是换个人听了估计会觉得难堪,不过赵无眠知道闻浅并没有讥讽他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在他看来,闻浅单纯得有些可爱,就是不爱理人。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赵无眠朝闻浅笑道:“就算我们不是同桌,我就不能对你好么?在我眼里,闻浅就是闻浅啊。”
闻浅只是偏了偏头,甚至都没有回答赵怀荣。他总是这样。
若是7788知道了闻浅十二岁以前是这副样子,准会大吃一惊。因为在7788眼里,闻浅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能够不着痕迹地讨得所有人的喜欢。怎么可能在小学时是个呆瓜呢?又怎么会在初中时变成了个自闭儿童呢?
但人又怎么可能是一蹴而就的呢?闻浅之所以会在小学时表现得迟钝,只是因为他在观察而已。幼儿园的时候他就本能地发现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因为缺乏常人的情感,所以他很难表现出正常人的样子,只能依靠不断的观察和模仿。后来上了初中,结束了观察的闻浅又觉得这群人实在无聊,干脆就将自己封锁起来,大家互不干涉。怎料突然蹿出来一个赵无眠,偏偏赵无眠自己一个人散发热量也就算了,他总是将所有人引来,大家如同小行星一样围着他转啊转,像苍蝇一样喋喋不休,打扰了正在冬眠的闻浅。
在那个傍晚,闻浅就问过赵无眠,“赵无眠,为什么大家总来找你玩?”
当时闻浅趴在桌上,而赵无眠则在擦黑板。听到闻浅的问话,赵无眠停止了动作,留下了一半还未擦完的粉笔字迹。
“因为……”赵无眠谨慎地说,“因为大家都很喜欢跟我在一起玩吧。”
“为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问住了赵无眠,他有些苦恼地挠挠头,想了一会儿,颇为真诚地对闻浅说:“因为我生病了,大家本来就有点可怜我。然后……我成绩很好,他们有问题经常来找我,我也很高兴能帮助他们。嗯,”赵无眠总结道,“最重要的就是帮助别人,还有,要多笑笑。”
闻浅从桌上抬起头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在阳台上,赵无眠站在光里,因为极白的肤色与毛发,不像是凡人,倒像是从未见过的、来自天国的天使。
白色总让人联想到圣洁,而赵无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赵无眠说:“闻浅,你明明那么好看,为什么不多笑笑呢?你只要学会帮助别人,然后再多笑一笑,不要总是板着脸,大家肯定会喜欢你的。”
闻浅问:“真的吗?”
赵无眠说:“当然是真的。”明明近在眼前,赵无眠的话却轻飘飘地如同一阵风,在闻浅的耳边被吹散了。
曾经遥远的赵无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很近很近,闻浅还没深究赵无眠是什么时候走下了讲台,就看见赵无眠正用悲悯的眼神望着他。
闻浅感到身体不受控制,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局外人,亲眼看着“自己”伸出手掐着赵无眠的脖子。
他听见他说:“赵无眠,你骗我。”
一眨眼,一晃神,仿佛一滴露水坠了下来。闻浅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他仍然坐在椅子上,赵无眠已经消失不见,而坐在前桌的假闻浅正面色狰狞地掐着自己的脖子。
闻浅还来不及挣扎,眼角便涌出一滴生理性泪水。
假闻浅望着他,大约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仇恨与痛苦交织,似乎假闻浅的痛苦,也就成了他的痛苦似的。
假闻浅狞笑道:“闻浅,妈妈不要你了,因为你是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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