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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红绡看着卫璃攸沉睡的脸,嘴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话音落下,她惊得捂住嘴,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曲红绡暗自宽慰自己,定是白天太过劳累,才会自言自语地说些奇怪的话。
待到夜色深沉,屋内只有一盏烛灯尚在发光,映得室内一片昏黄。
室内香炉中燃着熏香,大有助眠养神之效。稍时,曲红绡困意渐浓,撑着脑袋靠在床栏边沉沉睡去。
这夜,曲红绡做了一个梦。梦中她被捆缚于刑场中央,遭斩首示众。当她的头滚落在地上时,竟不觉得疼痛,并且尚有知觉。
她的脸着地面,披头散发,到死都未瞑目,竟还能瞪着眼珠看着刑场旁围观的众人。
那些人见到她身首异处、血溅当场,竟未露出半分惊恐之色,反而笑得十分开怀。曲红绡眼前地视线忽然被抬高,似乎有人将她落在地上的头颅拾了起来。
那人将她的脸翻转过去,一张熟悉的脸孔落入眼中——璃攸郡主竟捧着自己的人头,正对她笑着。对方一面笑着,眼里忽然流出了眼泪,泪水继而落入到她的眼眶中。
璃攸郡主的手忽然松开,她的头顿时往下坠去。她想要张口大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快要挨到地面时,眼前蓦地一黑,眼前卫璃攸那张含着眼泪的奇怪笑脸亦消失不见。
“你醒了?”
曲红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她的呼吸尚未平复,额间还冒着虚汗。睁开眼睛便看见卫璃攸趴在床上支着下巴,一双清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比晕倒的郡主睡得还沉,也不知在梦里有没有吓出口水,曲红绡悄悄用手背蹭了蹭唇边。
“奴婢该死。”
“你照顾我整晚,我感谢你都来不及,怎么就该死了?”卫璃攸虚弱地笑着,脸上透着易碎的柔美。
见曲红绡不答话,卫璃攸兀自说道:“还是说曾想过要趁人之危,心有愧疚,所以才觉得自己该死?”
曲红绡向来不将喜怒形于表面,最是擅长隐藏情绪,然此刻的脸色却变得不大好看。
这时卫璃攸翻转身子欲要坐起,曲红绡连忙扶着她坐好,又取了靠枕垫在她背后。卫璃攸倒也十分放松地由她服侍,没有一点提防。
待曲红绡俯身为之披上薄被时,璃攸郡主突然拉住她的手臂。曲红绡不敢用力挣扎,只好顺势靠近过去,只听卫璃攸在她耳边说道:“方才我是说笑的,你莫要在意。你即便动过害我的心,却不会真的害我,这点我心里是知道的。” 说罢又将手放开。
卫璃攸温热气息缠绕着耳边,似乎是渗进了肌肤里,连同曲红绡的耳根都晕染出微红的痕迹。
好在烛光昏暗,对方应察觉不到这些微妙的变化。
“郡主莫再开这种玩笑了。”曲红绡站直身子,神色平和地说道:“郡主若出了什么事,整个栖云阁的人怕是都会跟着遭殃。”
“想不到你才来栖云阁半个月,就这么为大家着想。”卫璃攸盯着她,如以往多次那般,眼神中透着狡黠:“除此之外,还有呢?
每次被卫璃攸这样盯着瞧时,曲红绡都会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自在。
她收敛稍乱的心神,双手端正地交叠于身前,垂眸道:“郡主若真心想要揭露我的身世,根本不必在昨日那种情景下单独与我挑明。何况郡主既已打听清楚我的身份,自然有证据在手,想必也留了后路,奴婢若因此加害郡主,岂不是自寻死路。”
卫璃攸眯着眼笑道:“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就知道你不会做出什么蠢事。”
曲红绡心弦一颤,心中横生错乱。
“你方才说的不错,我确实不是要揭穿你,” 卫璃攸有些期待地看着她,“你继续把想到的说完。”
曲红绡沉吟片刻,继续说道:“郡主既然不是要揭穿我,那昨日与奴婢说那些话的缘由...恕奴婢斗胆...”
“继续说。”
曲红绡迟疑了一会儿方开口:“奴婢斗胆猜测,郡主是想以此要挟奴婢,为郡主办事。”
曲红绡费了好些力气才把话说完。不过短短几句话,像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说得字字慎重。深怕一不留神,便如梦中那样身首异处。
曲红绡刚说完,人已习惯性地跪伏在地上:“郡主若有什么吩咐,奴婢自当肝脑涂地,竭力去办。”
卫璃攸倚在床头垂眼看着她,嘴边含着笑意:“先站起来说话,别老动不动就下跪。你大可放心,我要你去办的事情并不须要肝脑涂地那般严重。”
曲红绡站起身,眼睛扫过桌边的汤药,这才想起那药放了大半夜应已凉透:“郡主你刚醒来,还是先喝药吧。”说着径自端起桌上的药碗,正打算换上一碗,却被卫璃攸叫住了。
“汤药不必另换。若别人问起,就说我半夜醒来已经趁热喝了。”卫璃攸颤巍巍扶着床头,似要起身。曲红绡连忙放下药碗,取了件外衣过来与她披上,再扶她站起。卫璃攸却轻轻挣开了她的手,缓缓走到桌前端起药碗,又拨开珠帘,兀自移步到外间。
也不知这郡主又起了什么怪心思,既不让她搀扶,曲红绡也只好老实跟着,生怕她磕碰到哪儿,自己可是担待不起。
却见卫璃攸走到花坛边,抬手举起了药碗。
药碗倾斜,汤汁陷入红泥里,不一会儿便藏匿了形迹。
曲红绡被对方这一系列古怪的举止所震惊,脑中一片混沌,思绪极是混乱。
都说璃攸郡主久病不愈,每日用药都不见起色。还有人道,若非郡主久病,去年便该与百里将军完婚了。难不成她的病一直好不了,是因为故意不用药的缘故? 如此一来,便可以久病为由,拖延......
曲红绡不敢再细想下去。
卫璃攸像在看戏一般,看着对方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不由会心一笑:“你冰雪聪明,应该猜到了我为何病了这么久都不见好吧。”
“奴婢不敢...擅自揣度。”曲红绡的一颗心砰砰直跳。璃攸郡主说她胆子大,可她再怎么胆大,也遭不住对方这般折腾。
“心里明明都已经揣测过一轮,却说自己不敢。罢了,我既然打听过你的秘密,不妨也分享一个自己的秘密给你。”卫璃攸倚靠在外间的坐榻,悠悠地说道:“ 我并非不愿意嫁给阿叡,只是还不是时候。我曾下定决心,未来的夫君必须是能够一心一意待我之人。”
“百里公子对郡主痴心一片,自然是对郡主一心一意。”
“当下看来确实如此,可谁又知道以后的事呢。”卫璃攸神色变得有些黯然,唇边露出苦涩的笑意:“我生母独孤氏是父王的结发妻子,曾经也与父王十分恩爱,却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失了恩宠。我小时候常常看着母亲夜里枯坐至天明,一人暗自垂泪,郁郁寡欢。她临死之前,父王正与当时还是侧妃的贾氏外出游湖,竟都来不及见我母妃最后一眼。”
曲红绡早就听说卫璃攸生母为独孤王妃,并非贾氏亲生,却不知其中另有一番曲折过往。如今看来,崟王对璃攸郡主格外怜爱,想来背后也不乏对先王妃的愧疚之心。至于璃攸郡主与贾氏之间的关系,想必更是微妙。
“自那时起,我便对婚嫁一事格外谨慎,甚至有些排斥。生怕自己会像母亲那般含恨而终。也在心中暗下决心,自己未来的郡马必须是专一之人。”卫璃攸说着,原本温和如水的目光忽然凝结成了冰刃:“所以我要你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只须你帮我试探阿叡的真心,替我瞧瞧他在诱惑之下是否会对我不忠。不过你也大可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保你周全。”
曲红绡这次倒不再回避,直视她道:“奴婢可有选择的余地?”
“你自然是没的选。” 卫璃攸话声冷冰。
其实在她开口之前,曲红绡已然猜到答案,只不过还抱有一丝希望才会多问。现下看来,自己的问题当真是蠢笨又多余。
她觉得璃攸郡主大概是疯了。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只听说女子要忠于夫君,鲜少听说女子对夫君能有同等要求。况且百里叡待郡主之心已胜过天下无数男子,她竟仍不知足。
可郡主疯了又如何,自己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中,面前纵是刀山火海,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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