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今天倒是起得早。”海棠看了眼郡主的房门口,说:“刚刚小常荣还来了呢,也不知在讲些什么,现在还在郡主房里。”
曲红绡心里咯噔一响,手指绞着袖子。等海棠走开了,仍杵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门口。
不一会儿便见常荣从郡主房间里出来,曲红绡下意识地想要回避,又被理智拉扯着绊住了脚步。
“常侍卫。”
眼看着常荣已走到了长廊的拐角处,曲红绡才出声叫住他,突然间又像被扼住了喉咙似的,说不出后话。
常荣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抵猜到她要说什么,走近过去低声道:“郡主已吩咐过小人了,红绡姑娘若想好了动身的日子,可随时同我说,我自会为姑娘安排妥当。”
曲红绡点了点头,略微有些迟疑:“或许再过段日子比较好,如今正是雪天,路未必好走...”
自打郡主许诺她后,想要逃走的急切心情忽然沉寂下来,又怀着矛盾想把时日拖慢一些。仿佛还抱着什么期许与留恋,令她自己也想不明白——或许能想得明白,但也要装作不明白。
“方才我也问过郡主,”常荣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郡主叫小人来问姑娘的意思,但郡主还说了,此事该是越快越好,再往后只会更不好走。”
“是出了什么事吗?可是与独孤少将军有关?”问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红绡说出口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不由捂住了唇。
常荣的神情蓦地一变,脸上登时笼上了密密沉沉的云翳。
曲红绡从常荣晦暗不明的神情中瞧出了些令人不安的预兆。她默默拿指甲掐着手掌心,脸色微微发白。
这时连常荣的声音也变得锋利刺耳:“这不是红绡姑娘该关心的事。”
常荣说话时仍带着恭敬的笑,似乎这话并不出于他的本意,他不过是个和善的传话者:“姑娘该多考虑自己的事情才是。”
曲红绡觉得自己被人当面刮了道耳光,窘迫难堪,紧抿着唇没再问下去。
“容奴婢多考虑两日,再来答复常侍卫。”曲红绡说完,又添了一句:“放心,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
常荣愣住了,半晌才意会道这‘你们’所指究竟是谁。
*
说是还在考虑动身离开的日子,行囊却早已收拾齐备,乖乖待在柜子里头等候随时发落。
可悬着的一颗心仍摇摆不定,不晓得究竟要如何才有着落。
这些天,曲红绡一想起有大事或将要发生,且与卫璃攸有关,便坐立难安,惶惶终日。这日午后,她忽又沉闷得厉害,一个人在屋子里实在待不下去了,便顶着风往外走。不知不觉走到侧院门口,不知从哪间屋子里又传来一阵热烘烘的说笑声,与这满庭萧瑟冷清颇有些格格不入。
白芷担心屋子里太吵,正欲将半开的房门掩实了,恰巧看见曲红绡立在院门口发呆,便上前去将她一并拉进屋里。
原是海棠闲来无事来找侧院里头的女伶学曲,顺道多说了几句府里的事情来。眼下屋里火炉上正烧着木炭,众女挤攘着围成一圈,自然比外头暖和得多。
“红绡姑娘,你也坐下罢。”白芷为她寻了张杌凳。红绡并未出言婉拒,反而顺应地挨着旁人坐了下来。
海棠见红绡来了,不禁有些诧异:“真是稀客,红绡姑娘几时也爱凑热闹了。”又随口讥诮道:“难不成是要被赶出去了,这会子舍不得我们了,来和咱们联络感情来了?”
曲红绡带着玩笑的口吻说道:“自然是舍不得你们。”
其他人忙催着海棠说事,也顾不上继续打趣她。只听海棠刚说到独孤家父子在南境被围剿一事,耳边忽然落出个清清冷冷的嗓音:“不知独孤少将军眼下如何了?”
海棠瞪大了眼瞧着开口说话的曲红绡,像在打量什么稀罕物似的:“咱们红绡姑娘是吃错什么药了,竟然也有关心起外头的时候?”
曲红绡笑了笑:“我不过是好奇随口问问罢了,你若不晓得便当我没问过。”
“这府里就没有我不晓得的事!”海棠哪受得了激,见她这块陈年的冰坨子都开了口,越发起了兴致,侃侃说道:“独孤将军现被关押在天牢里,不准任何人前去探视。按照先前的王令,再过几天就该问斩了。不过,眼下指不定又有了一线生机。”
听明白她话中所指,曲红绡的眼中忽然有了神采。
“独孤家的人给几位已经归隐的旧臣写信,请他们出山为独孤少将军请命求情。我听说送去的是满满的一卷血书,最后那几位大人终于松了口,已联名上书大王,恳求大王将独孤少将军交由大理寺重审,彻查真相。”
一旁的白芷忽然问道:“可王令哪有轻易撤回的道理?这么逼着大王,岂不是火上浇油...”
“你又懂什么?”海棠似乎对旁人的打断颇为不满,横了白芷一眼,继续道:“那几位大人都是昔日功臣,又是士族大家。如今在野的不少属官都曾是他们的门生,大王即便生气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这几个人里头,就说那前御大夫江从德江大人,就已厉害得很呢”
白芷听得似懂非懂,余下人等皆瞪着眼睛困惑地望着海棠,似乎并不明白她话里所说的这些人厉害在何处。
“姓江的,你们都不晓得?”海棠颇感诧异,不由把目光投向曲红绡,却见红绡也摇了摇头。
“越临江氏。”这时柳沐烟冷不防地插话进来:“想来江氏一族这些年在洛殷并无要职,怪不得大家没听说过。”
她原本只是坐在人群边上静静听着,这时候才慢悠悠地走近过来:“江家虽不及以往荣盛,但单论门阀声望仍足以与贾家比肩。”
听她说完,曲红绡忽然想起卫璃攸交给她的那封信,便是带给越临城郊一位姓江的先生,也不知那位江先生与这越临江氏是否有关。
海棠笑道:“还是沐烟姑娘有见识。”
柳沐烟笑了笑:“见识什么的算不上,我也是在骆大人府上时偶然听人提起过。”
海棠接着说道:“说起来江家曾与独孤家交好,多年前江大人的弟弟还做过几天咱们郡主的老师呢。”
白芷胳膊支在膝盖上,双手捧着腮,喃喃自语:“如此看来,独孤少将军兴许还有救...”无意间瞧见曲红绡眉间深锁,也不知在想什么,正默默出神。
一众婢女正听得入迷,海棠忽然又念及一事,神秘兮兮压低了声说:“今早我在外头溜达了一圈,你们猜猜我又听到了些什么?”
众人不禁催道:“少卖关子,赶快说!”
海棠见大家心急的模样,心中甚是得意,吊足了胃口才继续往后说道:“方才听府里的人说,独孤家老将军今日一早便带着全家老少跪在王府门前,为少将军求情。”说着不禁叹了口气:“老将军年事已高,这大冷天的跪在雪地里,也不晓得受不受得住...”
“就你话多会说,还不闭嘴!”
海棠话正说到兴头,却见卧雪忽然推门而入,冲上前便伸手拧着她的嘴角,气得直咬牙:“你这张嘴,真该拿针缝上才好!”
原来这日卧雪见四处无人,猜到海棠又躲去侧院偷懒,哪晓得隔着门就听到她在说独孤家的事,当即又急又怒,想也没想便闯进门打断她的话。
海棠吃痛地掰开她的手,撇了撇嘴道:“郡主眼下又不在阁内。等她回了,我们自然就不会说了。再说咱们郡主与独孤家向来疏远,即便不小心让她听了去,也不见得她会多上心。”
“郡主去哪里了?”半天不吭声的曲红绡忽然冒出了声。
海棠揉了揉脸,说道:“用过午膳便出门去了,说不许人跟着,要自己散步,一会儿便会回来。”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这都过了许久,还不见人影,也不晓得是不是去哪个主子那里小坐去了?”
卧雪原本火气还没散尽,这下子又窜起了阵火,忍不住敲了敲海棠的额头,怨道:“她不许人跟着,你就不晓得悄悄跟着,竟还有心思在这里说闲话?眼下天寒地冻的,路又湿滑,万一摔着了该怎么办?前两天郡主不小心割伤了手还没好全,你也能由着她一个人这么出去!”
“我还不是怕冒犯主子嘛...”海棠委屈地噘起嘴,嘴里小声嘀咕着。
“大事不好了!”这时隔着院前忽传来一声高呼,惊得海棠险些咬了舌头。
只见一名婢女像阵风似的撞开院门,急匆匆地奔到众人面前。众女随即将话打住,疑惑地望向面色惶急的来人。
卧雪见她这副冒失模样,不禁皱眉,轻声斥责:“发生了何事这般火急火燎的,成什么样子?”
“方才大王的内侍传话过来,说——”那婢女顾不得向卧雪解释什么,气喘吁吁地说道:“说郡主一个人在永昌殿外跪了许久,怎么劝都劝不动,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事了!”
',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0 00书院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