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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郡主主动要求留下叶珅共用晚膳,皆喜出望外,连忙着手张罗。
卫璃攸设在书房用膳,待饭菜备齐,便将身边的婢女支走,连红绡也不曾留下伺候左右。又十分少见的命人取了壶酒过来,似要与叶珅小酌两杯。
叶珅望着桌上已被卫璃攸斟满酒水的杯盏,心中犹疑,问道:“你无端拉我饮酒,究竟所为何事?”
“找你叙旧谈心也不行,当真是多心。”卫璃攸举杯先饮一杯,又顺手给自己添上:“这酒是我栖云阁自酿的,你且尝尝和有什么不同?”
叶珅举杯在鼻尖嗅了下,只觉得有股药草清香,浅尝一口又有些酸甜,问道:“又香又甜,应是同什么花果一块酿的罢?”
卫璃攸笑道:“这酒里头有白芍和李子,你若觉得好,再多品一下。”
酒自然是好酒,若劝她多喝一些直说便是,却不懂卫璃攸为何要添油加醋地添上一句“若觉得好”。
见叶珅半晌不动,卫璃攸抬眸瞧着她,眼中别有意味:“莫非不喜欢这白芍和李子的味道?”
叶珅闻言一愣,杯盏悬在嘴边半天不动。
她这次算是听出自己这个表妹打的哑谜。分明借着饮酒一事,在暗示自己的打算。
救,百里。
可方才她已明说,这满朝官员没有人会站出来为百里家说话,她父亲也决计不会同意她沾染此事。也不知卫璃攸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叶珅盯着卫璃攸盈盈带笑的脸,许久才饮下一口,问道:“如何做得?”
卫璃攸笑着又饮一杯:“你喜欢的话,等会儿我让卧雪给你带些走。这酿酒的配方是我娘亲教给卧雪娘亲,再传给卧雪的,算是祖传,总不能轻易教给你去。你要想知道,得先帮我个忙。”
叶珅晓得她话里有话,放下手中酒盏,“郡主但说无妨。”
卫璃攸道:“不瞒你说,我想带些自酿的酒去独孤家,让阿羽也尝尝,他舌头尖一尝便知里头滋味。只是你是晓得的,我身子弱,轻易出不得门。如今这状况,若被母妃兄长知道了,怕是会担心。只好麻烦你替我走一趟。”
言外之意,是想请独孤羽帮忙。
如今常王府各处巡守的侍卫,少不了世子故意安排的眼线。平时虽进不到主子院中,但栖云阁门前谁来谁往,还是容易被有心之人打探了去。就好比今日叶珅前来拜访,难保不会传到世子和贾家耳里。更何况是卫璃攸,若她擅自离开王府必会惹人怀疑。
叶珅清楚卫璃攸的处境,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道:“这事不难办,等办成了再来找你讨赏。”可心中又有另一番顾虑:“只不过你这酒太过浓烈,阿羽未必敢承你的情。”
卫璃攸道:“他是否领情,还另当别论。可他只要拿了我的酒,也不必劳烦你亲自登门说什么,他自会上门来找我问清楚。”
叶珅听完这话,晓得她已有打算,也不再劝阻。只笑道:“你今日特意留我下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件事?”
“也不尽然,”卫璃攸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我见你今日有些不对劲,猜想你或许是有什么心事。若不介意,可同我说说,总比一直闷在心里舒服”
叶珅顿时沉默起来。她给自己倒满酒,连饮了几杯。一时饮得过急,被酒水呛到,咳得眼睛发红,泛起眼泪。
卫璃攸忙起身为她倒水,回头才发现叶珅正提起袖子擦拭眼角,似在抹泪。
“你怎么哭了?”卫璃攸问。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哭了,我好端端地哭什么...就是被酒呛到了而已...”叶珅嘴上不承认,说话声里却带着浓浓的鼻音。
卫璃攸叹了口气,劝道:“你我之间,有什么事是说不得的?你若遇上什么难事,兴许还能同你一起想想法子。”
叶珅见卫璃攸言语诚挚,心中似有些动容。
只见她眼里慢慢涌起一层泪光,哽咽着说道:“裴大人他不在了。”
“怎会如此……”卫璃攸顿时清醒了几分,连忙取出帕子为她擦眼泪。
叶珅向来对这位裴大人敬爱有嘉,常夸赞其为人。想来裴谦之死对叶珅打击颇大,也难怪她今日心事重重,一副颓靡不振的样子。
“裴大人在望月楼顶楼因醉酒失足坠楼,当场人就没了……”叶珅话到这里,已忍不住落下眼泪。
卫璃攸心中生疑,说道:“据说在望月楼顶楼,无论酒水菜肴都比其他楼层要昂贵许多。我曾听你说起,这位裴大人生活一向节俭,怎会无端自己跑去望月楼的顶楼饮酒?”
叶珅道:“连你都晓得按裴大人平日作风不会如此,可官府不愿彻查,最后以意外草草结了案。”
卫璃攸细思下,已初见端倪:“按你的说法,裴大人之死恐怕另有缘由……”
叶珅点点头,低声说道:“我曾打听过,那望月楼老板是贾家远亲。望月楼火灾之后修葺重开,贾肇也使了不少银钱。而且裴大人死后,望月楼的老板只是被请到官府稍作询问,未曾留押细审。可见官府从上到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此事放任不管。”
卫璃攸颇感惊讶,问:“大理寺也不管?”
叶珅不禁冷笑一声,“大理寺也不敢得罪贾家,只想息事宁人。大理寺若当真还存有公正之心,当年翰林院书吏落水的案子也不会成了一桩冤案。”
“此前我和裴大人追查书吏溺水一案时,就与贾肇结下梁子。后来阿羽出事时,裴大人助我设局,引贾肇闯大理寺,贾肇对我二人更是恨之入骨。只是我背后有叶家,贾肇不敢轻易动我。也是我一时疏忽,没想到他竟真的会去对付裴大人。”她眼泪落在杯中,混着酒水一同入腹。叶珅似乎压抑已久,这时在卫璃攸面前卸下平日防备,哭得肩膀发颤,泪流不止:“当初是我求着裴大人帮忙寻证据替阿羽洗脱冤屈,若非如此,裴大人也不至于被贾肇记恨。是我害了裴大人……”
卫璃攸被她哭得一颗心也狠狠揪起,说道:“分明是有人作恶,你何苦把责任全揽下,倒便宜了那真恶人。”
“可那恶人坏事做尽又如何,在洛殷城中还不是只手遮天。”叶珅又满上一杯酒,仰头饮下,说得字字咬牙:“有朝一日,我定会为裴大人报仇,还他一个公道。”
“这是自然。”卫璃攸也举盏与她共饮一杯。
叶珅哭过一场,心情疏解不少。虽仍有些伤感,但眼中阴郁却散去不少。
两人对酌片刻,曲红绡进门来收拾碗碟。这时见卫璃攸面有酒色,似已有些微醺,曲红绡不由皱了皱眉,按住对方放在酒壶上的手,说道:“郡主身子刚好些,该少喝一点。”
卫璃攸却把她的手挪开,醉醺醺地道:“我与阿珅许久未见,今日高兴想多喝几杯,你也不许?”
曲红绡颔着下巴,半晌不说话。叶珅瞧她脸色不好,忙从卫璃攸手中抢过酒壶先给自己满上。
卫璃攸支脑袋,直直盯着叶珅,说道:“阿珅只顾着自己喝得痛快,也不管我。”
“我瞧你有些醉了,该听红绡姑娘的话少喝一些。”叶珅揣着酒壶不动手,卫璃攸却起身从她怀里一把夺了过来又给自己倒上。
这回曲红绡未再阻拦,只冷一张脸,收拾了东西便走出门去。
叶珅打量着这二人神态,一个兀自饮酒,一个冷眼横眉,氛围着实微妙。正琢磨得入神,叶珅一留神和曲红绡视线碰了个正着,顿觉如芒刺背,赶紧低下头,提起筷子假装吃菜。
等红绡走后,叶珅才放下筷子,启声说话:”我瞧着这红绡姑娘方才是不是有点生气了?“
卫璃攸却只顾着自酌,笑了笑:“她平日事事都要管着我,我偏今日不听她的,看她拿我怎么办。”
“你少喝一点,”叶珅揽了酒壶过去,不让卫璃攸去碰,“我算是怕了。”
“我这儿又没有什么外人,你怕甚么?”卫璃攸眼睛迷瞪登地瞅着她,嘴边挂着笑。
“还不是怕你那贴身婢女,方才她瞪着我的那眼神,啧啧啧,简直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
卫璃攸放下手中空荡荡的酒盏,想了想,问:“你是指红绡?”
“不然还能有谁。”叶珅扭过头,朝房门的方向瞥一眼,道:“我看她呀待你倒是不一般。”
卫璃攸听她这么说,心里美滋滋的十分受用。她托着腮,眼中期待地等着叶珅后话:“倒是说说看,怎么个不一般法?”
“就不像一般主仆,倒像是……怎么说好呢……"叶珅今夜也饮了不少,此时有些晕忽。她思绪乱窜,说起话来也没了章法:"打个比方,我有一个朋友,最近刚订了门亲事,他那未婚妻子住在他家,便也是这般老爱管束着他。”
“你又在胡说什么。”卫璃攸觉得叶珅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劲,问:“你的哪个朋友?”
叶珅道:“这是人家的私事,怎么可以随便告诉你。”
卫璃攸不禁调侃;“你既不肯说,该不是无中生友,自己编排出来的吧?”岂知叶珅闻言表情一僵,竟一时来不及掩饰,脸上惊慌尽数到在卫璃攸眼里。
卫璃攸知道是自己不小心言中了什么,正打算揶揄她几句。待她仔细一想,才发觉其中怪异之处。
“你方才可是有说过,你的‘朋友’订了一门亲事?”卫璃攸满眼惊讶地看着叶珅。
只见叶珅虚虚地抬起眼眸,嘴巴张了又合。
“是我,最近定了一门亲事……”
卫璃攸惊得站起了身,“这简直——”又怕太过张扬,强压下声说道:“这简直是荒唐,姨父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怎会为你定亲?”见叶珅目光闪烁躲避,心里不由冒出另一个更加荒谬的念头:“莫非是你自己提的?”
叶珅又是一愣,未曾否认,只坑坑巴巴地解释道:“我晓得这事办得不对,是耽误了人家姑娘。可此事说来复杂,我、我也是无可奈何,等以后找到机会再把婚约解除了……”
卫璃攸坐回座位上,揉了揉太阳穴,一脸头疼:“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哪家姑娘这么倒霉撞上了你?”
叶珅缩了缩肩膀,脑袋也耷拉下来,不敢直视她,说话声已轻得不能再轻:“是……裴大人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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