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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的话纵使在理,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她为贾明琅擦去眼泪,瞧着日渐消瘦的人,觉得揪心难受,却也无力开解。毕竟这些年来,她也不曾真正地开解过自己。便只能干巴巴安慰道:“别去想这些了,眼下先把身体养好。”
在对方单薄温柔的嗓音中,贾明琅又哭了一阵才渐渐收住眼泪。她抬着红肿发疼的眼睛,却瞧见顾清沅的双眼也微微泛红,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言:“对不起,我方才是昏了头才口不择言...不该提起二公子,令你添堵。”
顾清沅却没有流泪,眼瞳周围满布红丝,仿佛是被烈火灼烧过后皲裂的土壤,似乎原本就再也挤不出一滴水来。她扯着笑说:“没事,过去的事情我早已看开。”
这下贾明琅心里更不好受,低下头说:“过去...是贾家对不住你。”
“那些事休要再提,我只晓得你一直待我很好。”顾清沅轻轻握住她的手,攒在自己的手心里摩挲着,似在汲取一些温度。即便贾明琅的手未见得比她温暖。
她看着贾明琅的眼睛,同时也看向对方眼里的自己,说道:“往后我们要一起好好活着。”
如今她二人在崟王府中除了彼此,都再无依靠。幸而有对方扶持陪伴,否则任其一人恐怕都难以独自面对这个看似光鲜实令她们深陷困苦的牢狱。
其实,贾明琅隐瞒着一个秘密,从未对顾清沅说过——她曾经无意间发现那些从祁地寄来理应“被扔掉”的家书,竟被顾清沅齐齐整整地收藏起来。
殊不知顾清沅也有一件事瞒着她——那日她在雨中昏迷,卫琰在她榻边坐了许久才走。走时,特意叮嘱其他人不许告知夫人他曾经来过。
*
一封从越临城送来奏函,在朝堂上公之于众。
以越临江氏为代表的一众崟王旧臣,提议再择人选前去与祁王商议,改割让一座偏郡,作为交换二公子的条件。若祁王仍不满足,足证其勃勃野心,当立刻拥立卫琰为王,以安民心。
卫琰与众臣商议过后,决定推举严世谨为说客去与祁王谈判。严儒俭深知此行凶险,却是能够召回卫孚的唯一机会,只好痛下狠心令爱子前去一试。
谁知那祁王果真餍不知足,一怒之下竟囚禁了严世谨。此事一出,洛殷满朝皆知祁王早有吞并崟国之心。
卫琰早在祁地请援时便看出祁王野心,迟早将成为崟国的心头大患。若真割让五处关隘,必会令得崟国军势力大损,彼时祁王下一步计划挥军而至,崟国或是覆灭或将沦为祁王傀儡。既然与祁王撕破脸只是时间问题,不如趁此机会将利害关系挑明,借由这场战事将王位坐稳,顺道还能将卫孚除去。
不久,卫琰受朝中大半属臣拥立,终于如愿承袭崟王之位。当即便着手整顿朝纲军务,以备随时与祁王开战。
祁王听闻卫琰即位,痛斥其狼子野心。扬言要拥立卫孚为崟王,并以卫琰叛逆篡位之名出兵讨伐。
数月后,双方在陇西关外历经首战,最后虽以祁王撤兵告终,但崟军亦损失惨重。与此同时,卫琰派使臣前往西厥请求联盟,请西厥王派出援兵共御祁王。
无奈的是,归来的使臣并未带来盟书,而是带回一纸聘书——乃是西厥王子阿史德元求娶璃攸郡主的聘书。
书房内,卫琰看着满纸求亲聘文,一言不发,沉吟良久。
只听独孤羽怒道:“这草原莽汉实在放肆,对联盟之事只字不提,反而直接要求郡主下嫁,简直无礼!那西厥民风恶劣,于男女婚嫁之事更是不遵伦常,常有那父妻子继,兄弟易妻之事,怎能让郡主嫁到那里!”
这边独孤羽振振有词,却不见卫琰眉头紧锁,已合上双眼陷入苦思。片刻后,卫琰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请叶大人代笔,拟一封回函给西厥王。”
叶玄芝立在案边沾好笔墨,他紧张地看着即位不久的年轻崟王,等待主公最后的定夺。
只听卫琰说道:“就说,崟国愿与西厥结姻亲之好。”
其言下之意在明确不过——他是要用郡主去换西厥的援兵。
独孤羽难以置信地看着卫琰,见他神情肃穆严厉,恐怕心意已决,只好收回反驳的念头。
执笔的叶玄芝却迟迟未动,思忖片刻后,小心翼翼地说道:“不如先与郡主商量之后——”尚未说完的提议却被卫琰毫不犹豫地打断。
“不必同她说了。”
面对卫琰的反对,叶玄芝仍不肯放弃,拱手请求道:“西厥路远,郡主她身体单薄,恐怕禁不起路途劳顿,还望大王三思!”
这时候独孤羽见叶大人已出言相劝,便也跟着劝道:“何况西厥那地方气候严寒恶劣,郡主身娇体贵哪里受得住!先王妃就郡主一个女儿,定希望郡主一生平安顺遂。”
他表面搬出的是先王妃独孤氏,实际上却是在提醒卫琰应顾及独孤家这一路以来拥他为王的功劳,好劝他打消让郡主和亲的念头。
“二位大人爱惜郡主,孤自然理解。可孤又如何舍得将自己的亲妹妹送至塞外蛮疆。”年轻的崟王脸上也不禁流露出惋惜与悲痛。他五指紧紧扣住扶手,发红的眼睛似在倾诉内心的艰难纠葛:“可在大义面前,孤也不得不将骨肉亲情置于身后。与祁王一战迫在眉睫,胜败不在你我个人,小则关乎家族兴亡,大则关乎黎民生计。若败,待崟地落入敌手,你我族人将是如何下场,百姓又该是如何下场,二位大人岂会不知?”
北伐一战,祁王占据燕国华邙城,屠城三日,尸骨堆砌如山。
因事先已与祁王谈妥城池分割,独孤羽虽不忍目睹血流成河的惨状,无权阻拦祁军屠城。
经卫琰一番掷地有声的反问,书房内一老一少二位属臣皆缄默不语,似已默许了他的决定。
“还请叶大人立刻起草,孤将尽快差人送去西厥,此事不容耽误。“卫琰目光晦暗不明,直直盯着墙上那幅绚丽壮观的《江山图》,手掌不断摩挲着腰间的螭龙纹佩。
“至于郡主,我自会去安抚。”卫琰放开手中玉佩,起身面向书房内的两位属臣,身后是画卷上绵延千里的中州锦绣山河。他的眼神凌厉而深邃,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和亲一事还希望二位先不要让郡主知晓。日后,孤会再找适当的时机与她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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