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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的婚期被定在来年开春元辰节之后。婚事开诚布公，就不再只是崟王府的家事。

卫璃攸离开的这些日子，栖云阁内外被轮番彻查盘问，闹得人心惶惶。每个人都似提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挨过那些天，生怕说错一句话就会惹来无妄之灾。

其间被盘问最多的当属卧雪与海棠二人。海棠确实对郡主下落一无所知，被带到府内暗室中才关了一日，就吓得丢魂落魄。不等负责审问的内官威逼利诱，便将所知所晓和盘托出。乃至郡主的一日三餐，午晚就寝，几时在房间几时在院里，都一一言明。可厉害之处在于，海棠坦白得极为恳切详尽，但在寻找郡主下落一事上可谓毫无用处。

卧雪大抵猜到是叶珅将卫璃攸带出王府，于是受审时真假掺半着来说，坦言叶珅曾来瞧过郡主，却不知对方何时离开、又是如何离开。卧雪的口供恰好叶珅受审时的说辞吻合无差，幸而并未受到严苛拷问。

王府里的人大多因郡主平安归府而松下一口气，至于她归府之后为何郁郁寡欢、卧病不起，则被视为外出劳顿的结果。事实真相不会被人深究，反正总会有各样说辞将其粉饰得顺理成章。

回府之后，卫璃攸偶尔也会回顾起这段出逃经历。不难发觉王仲火早先就显露出不安分的苗头，可这时追究起来终究太晚。何况在伏鼠巷里除了信任王仲火，她们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再看眼下处境，又觉得若当初死在伏鼠巷也未必是件坏事，总好过如今死生皆不由己的境地。可转念一想，她这一死了之确实干脆，又不知会连累多少人。再说，她若不在，红绡该怎么办。

她再是自私，总不能舍下红绡不顾的。

过去种种思来想去总是无解。但她还是从中顿悟出一些道理——崟王府，伏鼠巷，抑或是洛殷城，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她撞不破的围墙，本质上并无不同。

栖云阁精致的窗棂门楣在送走炎夏的暑气之后，接着迎来秋风与冷意。年复一年，不知是否也会感到寂寥疲倦。

时间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卫璃攸仍挣扎于身不由己的政治婚姻中。不同的是，那时的挣扎是为等待新生的日子，这时更像是在拖延将死之期。

这一天也与往常并无不同，卧雪将熬好的补药端入房中，置于桌上便退了下去。因混着蜜饯一并炖熬，这汤药并非十分难以入口。可卫璃攸光是嗅着气味，就觉得恶心欲呕。

药碗寂寞地摆在桌上，等候发落，却许久无人问津。曲红绡没有立刻端起药碗，只是怔怔出神。直倒冒起的热气几乎散尽，才想起汤药怕是快要凉了。

“我去让后厨换一碗来。”曲红绡走到桌边。

“不必了。”

卫璃攸先她一步拿起药碗，缓步走到外间的花盆边。

花盆里的月月红被养得粉嫩饱满，花瓣内白外红，由浅入深，层次分明。

卫璃攸举起药碗略微倾斜，汤汁顺势灌入泥中，藏匿了形迹。几滴汤汁不小心溅在花瓣上，被她伸手轻轻拂去。红绡则如许久之前一般，眼睁睁瞧着汤药被倒掉，终是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