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焉如怏怏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在你昏迷期间都是我给你上的药。”
其实在淼南渡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奇怪,陆焉如明明身着绫罗绸缎,可这里却破破烂烂的。
陆焉如看出了他的疑惑,便道:“当初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十几个大夫都说你不行了,熬不过今夜,又加上那日是祭神节,家里是不能有死人,所以爹爹便想将你扔出去,我虽阻止但依旧无果,爹爹用竹席将你裹起扔在了很远的地方,是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你带回来的,不过你放心,这个地方没人会来的,因为大家都觉得这里不干净。”
淼南渡又道:“为何。”
陆焉如道:“我当时也不肯定,只是见你还未断气,便想试试。”说着她向淼南渡伸出自己的手。
淼南渡看到那双白皙粉嫩的手掌上,几乎都是绳子的勒痕,看来她是拖着竹席将自己带回来的,莫名的心里浮出一丝暖意。
接下来的日子,陆焉如每天都要来找淼南渡说话,一说就是大半天,有一日淼南渡终于忍不住了,他非常淡然道:“你很闲吗?”
陆焉如一愣,便道:“是挺闲的,我爹是商人所以平时比较忙,我娘整天跪神叩拜,所以没人管我。”
淼南渡见她如此,便无话可说。
又过了几日,那日陆焉如一如往常地带来吃食,却见到淼南渡正在整理床褥,便道:“叠得那么好做什么?一会儿还不是要睡的,先过来吃饭吧。”
淼南渡起身向陆焉如行礼道:“多谢陆姑娘近日来的照顾,在下已然痊愈,便不再叨扰陆姑娘了。”说着便要往门口走。
可陆焉如冲他喊道:“南三水!你就这么走了!”
淼南渡轻叹一声,回头看了她半晌,才说了句,“陆姑娘,下在身无分文。”
陆焉如却上下打量他,佯做思索道:“救命之恩,唯以身相许,哦不对,是以身来娶。”
淼南渡只觉不可思议,一个姑娘家怎么就一点都不害臊呢?“陆姑娘,请恕在下无法应允。”
他话音刚落,陆焉如便道:“不娶也行,我想看看你的灵器。”
淼南渡总觉得自己被算计,无奈之下只好将弯弓唤出置于桌上,陆焉如见后倏而呼吸一滞,又满眼期待地看向他,道:“我可以摸摸吗?”
淼南渡轻轻地点点头。
陆焉如顿时如获大赦般,呼吸也跟着一抖,伸出手轻轻地摸着弓身,仿佛那是无上至宝,她眼里那种难以置信又惊喜交夹的神情,蓦然流露。
淼南渡瞧她此般模样,就想起当初他自己第一次寻到这柄弯弓的时候,同样是这样的神情,他从小便极喜弓箭,因为他喜欢那种利箭出弦时,那种不可阻挡的气势和迅风闪电般的速度,但他更喜欢的还是,利箭可以随时随地出弦的恣意潇洒。
良久后,淼南渡收起弯弓便要转身离开,这时陆焉如垂着眼道:“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话语中满是不舍。
淼南渡却推门而去,只字未言,。
可陆焉如却跟了出来,对淼南渡道:“等等!这个地方很偏的,还是我带你出去吧。”
然而淼南渡伤势痊愈,以他的能力,离开这里只是一瞬间的事,可他却没有那么做。
陆焉如带着淼南渡一阵东躲西藏,如今两人侧身躲在一拐角处,淼南渡看她行动利落,就知她常做这事,便打趣道:“看你的样子,还是惯犯。”
陆焉如被淼南渡突然的一句话,惊得猝不及防,因为这么久他几乎没有主动对她说过话,一直都是她说很多,他偶尔回一句,有时候甚至回也不回。
陆焉如讪讪道:“嗯......因为我爹很古板迂腐,不允许我出去,所以每次都是偷偷跑出去的。”
她恍惚中,竟然不看四周便直接往前走,淼南渡见状猛地将她拉过来,陆焉如一回头,正好撞上一双淡然如水的眼,卒然便羞红了脸。
其实在陆焉如见到淼南渡的第一眼时,便觉得他宁淡似雪,清容如画,坐在那儿便似落于冰河上的一抹暖阳,隽静凝定,每次淼南渡被烦得闭目时她就闭嘴,细细地看着他,但却从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陆焉如慌乱地撤回眼,忙道:“这边这边。”
最后她将淼南渡带到后门,而淼南渡留一个“能”字,便不见踪影。
陆焉如站在原地,却心如激流,奔涌不止。
而后,淼南渡时常会去找她,两人经常在沇济河边坐着,看朝阳东升,夕阳西下,听河水轻流,赏云卷云舒。
那日暖阳高照,和风拂面,两人并肩于涓涓河流边,十指相扣,陆焉如道:“我知道你总有一天回离开,但你要走的时候,记得一定要带上我。”
淼南渡双眸垂落,良久才道:“跟着我便如同水上浮萍,一生漂泊,你舍得你的亲人吗?”
“舍不得,但我更舍不得你,我想和你一起,一起漂过狭小细流,渡过湍急猛浪,再到江流尽头,无际深海。”
两人约定,明日此时,沇济河岸,青花树下。
最后淼南渡在青花树下等到夜色黄昏,月上枝头,也没到等到那个人。
他本想告诉她,他愿意为了她留在兖州,愿意为了她浮萍靠岸,然而回去后却听到她出嫁的消息,满心期许,在锣鼓喧天中被蚕食殆尽。
他沿江而至,停留于处,竟不想空了心窍,迷了归途,失了前路,终是残思留骨,孤萍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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