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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以桥像个一拨一动的玩偶,听话地让演奏继续进行。
这是沈贴贴第一次听宋以桥唱完一首完整的歌。
宋以桥的嗓音如同在雨后森林吸进肺里的第一口晨雾,沉甸甸湿漉漉,冰凉草木气中混着的木炭味,清爽中掺着些微呛人。
他不似歌唱,更像吟游诗人的朦胧独白。林果唱歌,宋以桥念诗。
他们牵着手,默默地听,直到歌曲放到末尾,全场响起掌声。
一记刺耳的响动,大约有人拎起了录音机,几声脚步,周遭稍许安静下来。
“以桥,”林果沉浸在演出的余韵中,很激动,“以后遇上吉他谱太难的歌,你都当主唱吧!”
“你不要人来疯。”宋以桥淡淡回应。
“为什么,贝斯手当主唱诶,好他妈帅!”林果嚷嚷,“而且你的实力也够啊……”
宋以桥没有回答。
十七岁宋以桥的缄默让工作室的气氛变得沉重而浓稠。
磁带轮空,细密的沙沙声再起。沈贴贴听着,悄悄偏头打量宋以桥的表情。
宋以桥垂着眼睛,神情中隐含某种柔情的、来自于长辈的守护。
十七岁的宋以桥像一颗从树上结落的果子,是宋以桥本身,也是一个陌生人。
没多久,录音机内容突然变回字正腔圆的英语课文朗诵。他们一怔,开怀大笑,气氛“啵”地轻松起来。
“你说,”沈贴贴倒带,“为什么宋以桥不唱歌呢?”
宋以桥想了想,猜测:“大概因为害怕吧。”
磁带倒到头,按钮“啪”一下弹出。几秒后,熟悉的对白和歌曲重新播放。
沈贴贴骗了宋以桥,他总能听出贝斯的声音的。
“这首歌的歌词是章怀一写的。”宋以桥回顾道,“我做过很多首歌,这篇歌词我记得最久。”
“我也很喜欢迷宫人。”沈贴贴讲。
“其实歌里的迷宫人有两个……”
宋以桥将故事原原本本地传达给沈贴贴。
在《献给迷宫人的花束》里,迷宫人是迷宫的守护者。只要有旅人踏入迷宫,迷宫人就会实现他们的一个愿望。
很多年来,一个又一个旅人进入迷宫,妄图得到世间最珍贵的宝藏,却因为无法破解迷宫难题,而面临永远被困在迷宫中的结局。
他们为了不孤独地死去,只会对迷宫人提出相同的愿望——请你帮我离开迷宫。
迷宫人非常乐于帮助旅人获得幸福,但他时常感到寂寞。
旅人们能向迷宫人提问而找到出口,但迷宫人却永远地被囚禁在迷宫里。
有一天,来了一位特别的旅人,他在迷宫里呆的时间最久。
迷宫人看着旅人努力解谜的背影,忍不住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宝藏吗?我都可以给你。”
“不用。”旅人坚定回答,“我来迷宫,是因为我喜欢解开谜题本身的过程。”
不出人所料,那位旅人最终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了迷宫的出口。临走之前,旅人找到了迷宫人。
迷宫人好奇地问:“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呀?”
宋以桥故事讲到这里,语速慢下来,卖起关子。
“是什么呀?”沈贴贴着急地问。
“旅人说,”宋以桥朝向沈贴贴,声音低缓,宛若从梦境中传来“‘你想不想离开迷宫,永远跟我在一起?’”
旅人的愿望被实现了。
那天,迷宫的石头缝隙中生长出数不尽的藤蔓与花朵,缠绕,攒聚,化作成一棵的参天巨树,将每一面墙壁压得粉碎。
世界上从此再也没有迷宫。
贝斯的尾音在沈贴贴体内震颤,他像失了节拍的乐段,在消失前急需找到一把可以依靠的乐器。
“宋以桥,你下周可以在台下看着我吗?”沈贴贴小声问。
“我当然会看着沈老师。”宋以桥说。
沈贴贴消化着故事,又问:“那你会永远看着我吗?”
宋以桥伸手撩开沈贴贴的刘海,平视他,承诺:“会。”
“那你会永远爱我吗?”沈贴贴最后问。
沈贴贴问了,却并不想得到宋以桥的回答。他没骨头似的靠到宋以桥怀里,烦恼道:“我们才认识七个月,怎么这么短啊。”
“短吗?”宋以桥缓慢地上下抚摸沈贴贴的后背,“七个月,有5107个小时,306432分钟。”
沈贴贴丧气地说:“短的。”
宋以桥捏了捏沈贴贴的耳垂,问:“沈老师知道一盒1小时的磁带有多长吗?”
沈贴贴摇头。
“大约180米。”宋以桥说,“所以,七个月的时间相当于九千公里的距离,是很长很长的路程。”
“如果以磁带为衡量单位,”他推开,亲了亲沈贴贴的眼睛,问,“那两个人要走多久才能相遇呢?”
沈贴贴理智全无,被宋以桥蒙骗,急急攥住对方的手臂说:“可是我刚刚在一楼,只花了一分钟就走到你身边了。”
“嗯。”宋以桥注视沈贴贴的眼里仿佛也要开出花,“那下次……”
他捧起沈贴贴的下巴,俯身,吐字时与沈贴贴若有似无地唇瓣相接:“下次沈老师给我一个先走过去的机——”
“喵!”德彪西眼见他俩快亲上,忽然乱叫起来。
它原地绕了几圈,跑开,叼回来一只格雷格先前送给他们的猫咪玩具,再咬住宋以桥的裤腿猛扯一通。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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