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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林果迟疑道。
“去吧。”安迪亚转向林果。
“可是……”
“好久没听你唱歌了。”安迪亚伸出双手,缓缓摘下林果鼻梁上的眼镜,低声重复,“去吧。”
林果去了。
她没有走楼梯,双手一撑,直接翻上展台。高跟鞋在空中划出两道弧度,“啪嗒”落到地板上。
她赤着脚走到站台中央,抬手扯掉了头上的皮筋。发丝披散至后背,露出被黑发掩藏住的粉色内里。
“想唱什么?”宋以桥问。
林果嘴巴动了动,说了一首歌。
台下人头攒动,背后站着她相识多年的好友。
呼吸声杂乱地交错,林果却忽然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寂静堵住了她的耳道。她深吸一口气,吸到整个身体反弓,而后又如鞠躬那般,将气尽数吐出。
整个世界颠倒过来。林果弯着腰,对上下翻转的宋以桥点了点头。
宋以桥与章怀一交换了一个眼神。
轻轻几下节拍,第一个音符响起。林果目光一凛,倏地直起腰,拿下话筒。
她没有开嗓,唱得很烂,她知道但她不在乎。心跳的声音很吵,除了唱下去还能怎么办,除了唱下去她还能怎么抗自己体内汹涌澎湃的噪音。
音量越提越高,显示屏上光柱狂乱跳动,接近峰值,最后彻底失效。
几道音浪化作湍急气流,相互交缠着,直直冲向城市最上空,接连炸开,爆出蘑菇云。
引擎声轰鸣,两辆车破开烟雾,压着道路规定限速,在建筑间急速飞驰。
红绿灯变化,他们陡地减速,双双停于路口。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我为什么开始唱歌。”林果降下车窗,对另一辆车里的宋以桥说。
“因为你父亲是个有名的吉他手?”
“爸爸是入赘进我们家的。”林果力竭,声音沙哑而缓慢,“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去世了,我妈忙着集团的事情,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
汽车后排,章怀一状似陷入假寐,抬手缓缓摘下捂在脸上的帽子。
“所有人都跟我说要听话,我就不去烦我妈。”林果笑一声,眼睛里在难过,“后来有一天,我看到她呆呆地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一瓶安眠药。”
“后来想想可能是我搞错了,但我当时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留住她,只好对她唱我爸最爱的那首歌。”林果说,“那一刻,我妈好像终于意识到她还有一个女儿。”
红灯开始倒数。
“我究竟为什么唱歌呢,好像就是为了告诉大家——”
绿灯亮起。
“——我在这里啊!”林果张扬地喊,猛踩油门,率先蹿了出去,把宋以桥甩到身后。
宋以桥愣了愣,随后提起嘴角,挂挡追了上去。
两辆汽车消失于道路尽头,尘埃落定。
方才热闹非凡的会展中心此时空无一人,显像管电视机依然堆放于展台中央。
忽然,电视屏幕花屏闪烁,最后跳出几个字——
停止营业。
字迹被黑板擦抹去,空余的地方又被写上新的文字。
沈贴贴正在经历他的新课评审会。
宋以桥一行人抵达文理学院门口,爆炸头莫里森在那里等着他们。
莫里森先跟宋以桥拥抱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校园卡,借给无法进入校区的章怀一。
几句话后,莫里森离开,宋以桥三人继续往前走。
窗外鸟语花香,绿树成荫。
阶梯教室肃穆沉静,前面坐着两排人,时不时响起纸页翻动和咳嗽声。阳光和煦地洒进来,空气中慢慢地、静静地流动着金粉。
沈贴贴仰起头,捏着粉笔写板书,“哒哒”,粉笔灰亮晶晶地落下。
他写完转身,温和地笑着,语速缓慢,从毕达哥拉斯的音程比例,讲到声波合成和快速傅里叶变换。
杂乱脚步声回响于学校走廊。
“你们快一点啊。”林果往前小跑几步,又返回去拖宋以桥和章怀一,“沈老师课都要讲完了,错过了后悔不死你们。”
“诶,别扯别扯。”章怀一踉跄,调笑道,“我们有人质啊,沈老师又跑不掉,对吧?”
“话真多。”宋以桥手里捧着东西,拍一把章怀一的背,加快脚步,“走吧。”
阶梯教室。
“我的试讲到此结束。”沈贴贴放下粉笔,正色道。
前排的学术委员会和学生代表朝他点点头,用笔在评分表上勾勾画画,又交头接耳地交换意见。
微弱模糊的对话声中,沈贴贴松了口气,脱力般抬眼望去。
他看到了坐在教室顶端旁听的亚瑟和瓦格纳,也看到了朝他比大拇指的穆六月。穆六月指了指右边,让沈贴贴看教室门口。
视线移动,那抹熟悉身影出现在眼前。
宋以桥手里捧着一束花,眼神化作温水,正朝沈贴贴笑。他身边站着举起双手跟沈贴贴打招呼的林果和章怀一。
“沈老师。”
学术委员会代表的声音唤回沈贴贴的注意力,他朝对方点了点头。
“虽然学校规定不能现场做决定。”学术委员会代表说,“但我必须得高兴地告诉你,希望你期待一下两个星期后教务系统发给你的邮件。”
话音刚落,现场顿时响起热烈、蓬勃、明媚而绵长的掌声,仿佛永远不会止息那般,充满了真心与祝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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