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雨君完全没有回应的意思,不论他还是秋月白,付红叶都不愿下重手,失去理智的精怪却是号令山间云雨步步杀招。尤姜见白衣青年虽凭借修为避开了漫天风雨却没有还击之意,料他如此下去只怕渡劫的伤势未必能撑到战斗结束,这便展开扇子加入了战场。
精怪本无七情六欲更无正邪之分,自然也就没有心魔,这样只操控自然风雨作战的对手正好克制尤姜,他指尖捏了法诀放出屏障顶住来袭风雨,只对付红叶道:“他现在心中只有对人的恨不会回答你的问题,该出剑了。”
正如尤姜所说,雨君的恨被压制了百余年,即便以咒术令秋雨止的儿子一生无法行走,那个他最恨的人却已撒手人寰,直到死都没有对他说一声抱歉。秋雨止不后悔用一只精怪救全城人度过旱灾,他唯一的愧疚之举就是每逢灭去雨君的那日会回到山中小院烧上一些纸钱。
这算什么?雨君不要这样的愧疚,它不甘心,它要毁了秋雨止在乎的一切,让那个人彻底地后悔!
百年前之事无疑是人族忘恩负义,可付红叶也不能放任雨君继续吞噬活人。城中人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辛勤耕作,日起而作日落而息,照顾好家人已是平生仅有的期盼,谁又能料到先祖曾欠过这样的帐,又怎知百年前的恩怨如今就落到自己头上去还?
正如秋月白所说,为人后嗣无法改变先辈的决定,却必须承担祖上传下的债务,他可以约束自己一言一行努力做个好人,最后终究洗不净自父亲血脉流传下来的罪孽。所以,投胎前真该好生看看轮回路,一旦选错,便是一生困苦。
当年之人做出的贪婪抉择害了精怪也害了自己后裔,最后自己轻松地死去,只留活着的人彼此折磨,说来也是不公。
事到如今,追究罪责已没有意义,付红叶只愿尽可能减少牺牲,他的剑气还是出了手,秋杀之剑意划破长天撕裂风雨,伴随枫叶般的薄刃自天际落下,斩断了精怪与山林的一切联系。
精怪附身全靠灵力与咒术相连,若要驱散只能以更为强大的灵力将其驱逐,修士真气不比精怪灵力纯粹自然,因功法不同注定互相排斥,若非同源真气,一入体便会导致被附体之人经脉逆行走火入魔。然而,驱散精怪灵力这样的事人族修士做不到,付红叶却可以。
他趁着秋月白身躯落下,抬掌便将一股强大灵力送入其体内,终是将占据这身体的雨君逼了出来。精怪无形,入魔后就外表而言也只是一团黑雾,对它们而言,这已是最不干净的模样了。
付红叶看着这样的精怪神色有些黯然,最终还是以天地囚笼将其强行制住,继续问:“山神祭祀之术必须有人主持献祭,是谁将祭品送给了你?”
人族永远不可能与自然融为一体,这样以天地为囚笼的手段在精怪中也是仅仅听过传闻的秘技,雨君无法理解为何一个人类修士竟能施展出来。这样的存在已远远超过普通精怪,乃天地千万年间养育出的绝世奇珍,得天独厚举世无双,一般都被精怪尊为天女或天子,连同类都难得见上一回。
付红叶此招一出被囚的雨君便忌惮了起来,终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没有人主持,我每抓住一个人就要他们选择一个祭品,要么自己死,要么写下一个亲近之人的名字替他去死,除了一个小姑娘,所有人都选择了牺牲亲朋好友。他们一直细数被选为祭品之人对自己有哪里不好,仿佛这样背叛便能顺理成章,我看着就生气,所以把他们都吃了。”
单纯的精怪始终无法放下人族昔日的背叛,它从过去就时常在这片山林回荡,曾看着茗川从一个小部落发展成了砖石砌成的城镇,也送过一代又一代人从出生走到安息,就像喜欢花草,喜欢树木,喜欢林间野兽与山雀,雨君曾经也很喜欢人。所以它一直希望有人告诉自己,它只是运气不好碰到了最坏的那个人,人族并没有这样糟糕。只可惜,得到的答案却令它绝望。
精怪与人是不同的,永生不灭的它们不会明白人对死亡的恐惧,人也永远学不会精怪与自然万物和谐共存的平和心境。精怪总是学不会放弃,付红叶亦是,他想救雨君,也想救人,此时只以灵力缓缓安抚愤怒的云雾之灵,
“你恨的人已经死了,你就算堕落成魔物杀光天下人,他也不会因此出现在你面前。放过自己吧,随我回去,我会为你重塑灵域。等你再次复苏便回到精怪的世界,永远别再现身人前了。”
精怪灵域一旦破碎便会散落于天地间,莫说将其重塑,就算找回也不是易事,雨君闻言便诧异道:“你不是人,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让付红叶神色有了一丝怀念,他暗暗瞥了一眼被天地囚笼隔绝在外的尤姜,轻声回答:“人间瑰艳,枫林流丹。吾爱红叶,久居长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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