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属于精怪的孤独,除了同类没有生灵能理解,然而邻安君是随人族迁移而分流出的灵脉,他只知道长安天子这一个同类,那是他憧憬又排斥的存在。他自诞生那日起就躲着长安天子,所以,注定只能这样孤单下去。
或许缘分从来巧妙,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名为风十七的少年来到了邻安城。战乱时期凡是青壮年都被强行征兵,风十七也不例外,刚进城就成了邻安的守城小兵。这样的人邻安君见多了,本也不需要在意,然而风十七的气息很奇怪,少年就像是受了什么诅咒,竟为天地所不容,走到何处都被灵气排斥着。
长安天子的灵域内绝没有这样的怪物,如此一想,邻安君便对少年有了兴趣。于是,他化形成人,就这样出现在了那个守城小兵的面前。
这个名为风十七的小兵果然很诡异,他分明不是修士却从不需要饮食,夜里仿佛也不需睡眠,凡是当值就日夜守在城门,若非体内还有一丝生机,邻安君简直以为他是一具尸体。
这是只属于邻安城的意外,邻安君认定自己必须把他处理好,对少年便是越发热情,每日都来到城门前与其闲聊。起初风十七还不怎么理他,后来见这白衣少年每天都如期而至,终是与他熟识了起来。
他们这样日复一日地聊了将近三年,话题从风花雪月说到城中新开的包子铺,却还是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每日遇上的见闻都要与对方及时分享。这是邻安君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他终于不再是无关紧要的存在,有人倾听他的心事;有人在意他今天心情如何;有人不在乎长安如何,只笑着与他讨论邻安的人与物。
他本是为除掉异常而来,最后却允许风十七留在了自己的灵域之中。他们很有默契,风十七从不问这神秘少年的来历,邻安君也不再探寻诡异小兵的身份,一个无所事事的叛逆精怪,一个总是摸鱼的守城小兵,就这样互相依偎着在乱世中寻到了属于草民的一方安宁。
邻安君虽没问,不知不觉间却记住了风十七的很多喜好,风十七虽然话少却极擅嘲讽,往往几句话就能让寻衅生事的同僚铩羽而归;风十七很爱看小摊上的传奇话本,总能在守城时寻到各种空隙偷偷翻看;风十七最喜欢城中包子铺只在早上贩售的兔子包,就算自己不能食用也要排队去买,只要看着他吃了,就好像自己也尝到了甜味一般,总是满足地轻笑着。
这个守城小兵好像从未认真守过自己的城门,每天都有数不尽的花样去摸鱼,可是,他却说自己最喜欢的城池便是邻安。邻安君从未听过这样的话,城中的皇族大臣心心念念的都是长安,没人会甘心永远留在邻安城中,当风十七这样说着的时候,邻安君也是垂眼反驳道:“你是没去过长安,如果见了那座城,就不会再留恋邻安这种地方了。”
那时邻安君还不知道风十七已在世间流浪了很久,他被修士追捕,被百姓驱赶,天下这样广阔,只有一个邻安城收留了他,也只有一个邻安君偷偷用灵域遮掩他的死气,让他终于安安稳稳地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所以,他只对这不肯透露来历的白衣少年轻笑道:“长安城的确辉煌宏大,可我还是更喜欢我们的邻安城,这里有我最爱的包子铺,有不大不小刚好可以在散心时走完的漂亮枫林,最重要的是,还有你。”
这个答案让邻安君很意外,他疑惑地抬眼,“我?”
精怪纯净的眼神总是能令人卸下防备,那一刻,风十七头一次明言道出了自己的异常,“我是从尸体腹中出生的孩子,不会变老,也不能饮食,身体更是同尸体一般僵硬冰冷,大家都将我视作怪物,没有人肯亲近我,只有你不止不怕我,还每天都来同我说话。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可在我心里,你已是唯一的友人。”
南海曾有渔夫偶然打捞起了一具棺木,棺中是一名早已死去却保存完好的白袍女子,诡异的是棺木被打开后,那具尸体竟产下了一名男婴,待婴儿出世,女尸便化作枯骨散开,只余这个孩子坐在母亲尸骨之上,茫然地睁开眼睛独自来到了这个人间。
越人早有海神传说,渔夫以为这是海神之子不敢将其遗弃,最后只能战战兢兢地将其带回家中养大。因那棺木中有一枚玉佩刻着风氏十七四字,这诡异的孩子便得了风十七这个名字。
这是尸人产下的孩子,虽不知用了什么术法强行维持了一丝生机,体内死气却在不断侵蚀肉体,他渐渐丧失了身为人的嗅觉与味觉,身体也变得越发接近死人,到了十七岁那年,终是彻底成了一具行走的尸体。村民惧怕这样的怪物,将他赶出了自小长大的渔村,从此风十七便开始了自己流浪的生活。
这就是风十七的来历,他不知道父母是谁,只知道自己来自于大海深处。他是第一次对旁人坦诚,也不知少年会作何反应,只是叹息道:“我本想去海域探查自己身份,奈何如今海域已被鬼神占据,根本没有渔船敢踏足,如此四处漂泊,最后便到了这里。”
精怪的感知没有出错,风十七果然是违背天道的存在,然而,即便知道了其尸人的身份,邻安君还是没有将他驱逐,挑了眉便道:“不就是海域吗?我才不怕鬼神,咱们一起去找,一定要弄清楚你爹娘到底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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