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当初《春列》最后冲刺的阶段,倪苏除了心无旁骛的拍戏和学习,再不用为任何别的琐事操心。
四月下旬,倪苏迎来了《野蛮生长》剧组的杀青戏。
江月为表白亲吻林野被母亲发现后,她从此更被严防死守。
母亲切断江月的经济,开始限制她外出的自由。早晨上课,母亲亲自送,下了晚自习每天座机查岗。甚至,江月母亲还在放学时,偷偷跟踪过她好几次。
江月感受不到自己的人格,她彻底沦为了母亲控制之下的工具。
在一次,江母又一路自学校尾随到家门口,却被江月撞破时,她心中最后的一根弦断了。
她决定自杀。
夜深人静,少女了结所有,平静地躺上了床预备结束这一切的压抑与荒唐。
气氛和情绪是压抑的,但镜头和少女的面孔该是冷静和从容,因为她越是如释重负才越能加深现实的心酸与悲哀。
这一幕对情绪的要求非常高,但徐风认为以倪苏的水平,完全能够驾驭。
他喜欢这种压抑到极致反而平静放空的情绪,他很爱这个镜头,所以以此作为江月的杀青镜头。
然而——
伴随着镜头中少女躺下,徐风却始终没看到自己想要的情绪。
“卡!”他皱眉,看向倪苏,“江月再放松点,这是解脱不是赴刑场,你表情从容一点!”
倪苏回一个ok手势,深呼吸闭眼,重新躺下。
但——
不行,不行,还是不行。
徐风没有一次满意:
“江月,你的状态还是太紧绷了!肢体完全没有放松!”
“你怎么还皱上眉头了,江月要解脱了,怎么可能还皱眉!”
“倪苏!你今天怎么回事?你过来!”
倪苏有史以来第一次疯狂ng,而且是在她最擅长的情绪戏上。
徐风到最后直接发飙,都懒得再纠正女孩的错误,直接发脾气让她过去。
她人刚到监视器旁边,徐风就劈头盖脸地质问:“倪苏,你到底是哪里不理解?这么一个镜头,有那么难理解吗?你现在就给我在这儿谈谈对这场戏的理解!”
自从司欲状态找回来后,徐导已经很久没这样发飙过,工作人员们都被他的大嗓门吼得纷纷低头装听不见。
司欲以为倪苏今天只是单纯状态不好,他没多想便挺身而出劝慰:“徐导,消消气消消气。我想倪苏可能是身体不舒服,状态没调整过来,她对剧本的理解您还不知道吗?”
他提议:“要不咱们休息个十来分钟,给她点调整的时间?”
“不用。”倪苏跟他上次一样,一口回绝。
但倪苏不是为了置气较劲,她坦诚地对徐风说:“徐导,我只是对江月的这个做法无法苟同,她不是这样懦弱的人。”
徐风和司欲皆感讶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这怎么能是懦弱呢?”司欲第一个反驳她,“这场戏之前,江月得知了林野早知道他们的父母要结婚,不过是出于戏弄才接近她。而且,江母也变本加厉,将她的人格完全压制。她这只是青春期少女不堪重负,最后选择了错误的反抗方式罢了。”
“正是这个反抗方式的问题。”经司欲这么一提醒,倪苏豁然开朗,“江月虽然内敛,但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反抗!她当初高一被同班同学霸凌时,她是怎么做的?她直接就把一簸箕的垃圾倒霸凌者身上了。她为了保护自己,还选择跟林野学打拳;她那么怕母亲,可为了追逐喜欢的科目和男孩,也勇敢地反抗母亲转科了。”
倪苏反问他们:“这样外柔内刚的女孩,在母亲如此疯狂时,会选择自杀这种逃避的方式来反抗吗?”
她认为不会。
其实倪苏早在研读剧本时,就对这段剧情不太理解,但那时她以为这是自我性格和主人翁性格的差异而已。
倪苏曾经历过比江月更糟糕的黑暗,多么压抑多么痛苦,她都咬着牙一步步地往前走了。
如果是她,她绝不会选择这样消极懦弱的方法。
毕竟,连死都不怕了,那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喜欢的人心思不纯,那就教他付出代价,或者干脆直接换一个喜欢的人;母亲的控制欲太过疯狂,那就直白地告诉母亲,蛰伏到高考之后远走高飞。
只要活着,一切都能寻到生机,相反,死才是失去所有。
倪苏最初只以为自己是不共情江月而已,但她扮演过江月的半生后,在这一刻,她觉得江月也不是那样的人。
她确信不是。
所以她又对徐风说:“徐导,抛开江月的性格不谈。这段自杀的戏,和整部电影传导的价值也割裂。我们讲青春期的亲情爱情友情碰撞,或许是要有一个事件彻底改变江月,但绝不是她自杀。您说是吗?”
徐风自始至终沉醉的,都只是这个简单镜头中,所传递的复杂情绪。
被倪苏这么一反驳,他还真沉吟思索起来。
“这样吧,全体休息二十分钟。”最后,徐风做出决定,“倪苏,曼如,林编剧,咱们再重新讨论下这段戏。”
一旁,司欲就眼睁睁看着这群人聚集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的开始各抒己见。
而他这个男主,居然被排除在外了!
司欲不由想到试镜那天,他信誓旦旦地说青春片里,最重要的是男女主的火花。此刻,他感到自己的脸更痛了。
不过,这一次司欲终于不觉得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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