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祉在崔家军中最熟悉的便是他了。
“你说什么?”军中会派人来他并不惊讶,刺客一波又一波地出现,舅舅那边必定得到消息,而且他们之前就约定好了,只要他伤势好转,便去军中,而这次张华也的确是来接他的,却也带来了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噩耗的消息,“舅舅怎么可能会被蛮族大军围困?!不是防守为主吗?为何会主动出击?还深入蛮族腹地?!就算真的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舅舅亲自带兵?!他是崔家军的统帅!怎么可能亲自带兵深入敌境!?”
前线的战报他一直没有断过,虽然战事惨烈,但守住边境线是没有问题的,绝不到殊死拼搏的时刻!
张华面色灰败,“五日前将军收到了陛下的密旨,命将军正面迎击蛮族大军,扬我大殷君威!”
殷承祉只觉一缕寒意窜上了背脊,迅速蔓延。
密旨?
正面迎击蛮族大军?
陛下的密旨?
密旨?!
“怎么怎么会?”
哪怕他不懂军事,也很清楚这时候这样做无异于送死!
“没有粮草!没有辎重!”张华一字一字地说道,“就只有轻飘飘的一道密旨!”
殷承祉握紧了双拳,血色一丝丝爬上了眼底,“所以舅舅就去了?”
张华喉头滚动,双眸赤红,“君命不可”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殷承祉吼道,又青又白的脸庞狰狞起来,“他是崔家军的统帅!他手里握着的是整个闾州百姓的性命!”
“可陛下要将军死!”张华也吼道,“四殿下,是您的父皇要将军死!”
“你胡说”殷承祉动了手,揍了眼前战功累累的副将,“你胡说”
张华没有还手,但也没有停下,“陛下忌惮将军忌惮崔家军!他觉得在锦东百姓只认崔家不认皇帝!他轻信朝中佞臣谗言,认为将军不肯正面迎击蛮族大军是为了让朝廷觉得锦东离不开他这个崔大将军!”
“你胡说”
张华踉跄地后退几步,抬手抹去了嘴边的血迹,冷笑道:“我有没有胡说四殿下你自己心里清楚!大半年了!朝廷一根草都没有往锦东运过!什么国库紧张?那他给安贵妃过寿花了数十万两怎么就国库不紧张?!”
殷承祉拳头也染了血,浑身激颤。
“去年军中便已经断了粮了!若不是崔家在锦东根基深厚,若不是京城尚有有志之士,若不是皇后娘娘在暗中筹谋,去岁闾州便已然沦陷了!”张华咬牙吼道,“可陛下却派人来训斥将军,说将军贪生怕死将家眷送回幽州,乱了闾州民心!可将军为何将家眷送回幽州?!那是让他们去幽州当人质!”
“人质?”殷承祉双眸一瞠。
“将军从幽州富户手中要走了大笔钱财!不管是商户还是乡绅,将军以崔家家主的身份签下了无数的欠条!”张华厉吼道,“将军守的是大殷的江山!守的是你们殷家的江山!可却掏空了崔家以及崔家百年积聚下来的名声!将军一心为了大殷一心为了百姓,可换来什么?!换来陛下对他越发猜疑,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殷承祉被吼的踉跄后退。
疯了!
疯了!
全都疯了!
他也要疯了!
“四殿下!”张华跪了下来,“将军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他让末将带一句话给四殿下,若是他回不了,崔家军便归殿下统帅!请四殿下务必守住锦东,守住崔家军!”
殷承祉只觉脑子轰轰作响,凶多吉少回不来统帅守住锦东守住崔家军他拿什么守?!他拿什么守?!他凭什么认为他能够守得住?!就是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吗?舅舅!崔大将军!你忘了当年他把我丢来锦东便已经是不要我这个儿子了吗?!他疯了,你也要疯吗?!他凭什么觉得他能撑得起这锦东的天!
“四殿下”
“你闭嘴!”殷承祉双目赤红,“你给我闭嘴!”
张华脸色灰白,“四殿下”
“镇守锦东的是崔家军!崔家军的统帅是崔温!”殷承祉一字一字地道,“永远都不会改变!谁也不能改变!”
“四”
“我不是他们博弈的棋子!”殷承祉一字一字地说道,眼眶几乎要渗出血来,“我不是皇帝的遮羞布,也不是他崔温用来对付皇帝的利刃!我会承担我的责任,可绝不会沦为他们手里的棋子!”
张华双目欲裂,“四殿下”
“我会将他救回来!”殷承祉咬着牙,“将他平平安安救回来!”
他不会让悲剧发生!
绝不会!
日夜兼程,没有遇上危险或者意外,叶晨曦很顺利地回到了太白山,也看到了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家,没有了,全都没有了,小姑娘瘦弱的身躯颤颤巍巍,像是一阵风便能吹倒了似得。
“没了都没了”
她死死地抱着怀里的东西,颤抖地低喃,没有哭。
“冯姑娘,怕是要下雨了。”一个护卫上前,拱手对冯殃说道,“山上不安全。”虽然一路上都没出什么事,可只要还没有顺利返回,都得小心,这里就剩一堆灰,什么也没有,还是赶紧将事情办完了回去。
崔温能力不怎么样,但御下还是不错,哪怕他们不愿意,可还是一路上尽忠职责,态度也是恭恭敬敬,冯殃也没为难他们,“一个时辰之后下山。”
“是。”护卫松了口气,转身去安排众人在周边做好防卫。
冯殃走上前,对在风中颤抖的小姑娘说道:“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叶晨曦没有说话,抱着怀里的东西转身往外走去,走到了废墟前的那一块空地,僵着身子站着,苍白消瘦的脸茫然麻木,“爹说娘最喜欢梅花了,所以他们在这里住下之后,爹就为娘种了大一片的梅花树,梅花树很美,小时候我病没好的时候总是偷偷出来看,然后被爹发现骂一顿”她低喃着,像是在对别人说话,又像只是自己在说,“后来爹说要砍了它,我还闹了一场,呵呵砍了好,砍了好”她蹲下了身子,脱了外面的斗篷垫在地上,将怀里的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然后跪了下来,徒手在地上挖坑,一下一下,不快不慢,情绪也一直很平静,平静到了不对劲,手指很快就破皮了,可她像是完全没感觉似得,继续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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