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吭声,抱紧了怀里的孙子,甚至连额头的血也不敢擦去,眼睛疼出泪来,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桶灌满了她的血与泪的水桶,晃晃悠悠的被吊了上去。
这桶水被唰的倾倒在女人们的脸上,宪兵们嬉笑的看着如落汤的鹌鹑般瑟瑟发抖的女人们。
然后,其中一个眼睛一亮,指着被老女人们保护到最里面的遗光,大叫。
有趣的打水活动多了更多的人参与,周应林仰脸面朝青天,仿佛死了一般,她看不见身上的畜生们,感受不到身体被撕裂的痛苦,丈夫,公公,婆子们的哭喊也听不见了。
突然,她的额头被溅到了一滴水。
她失灵的鼻子闻到了水里幽暗的血腥,死去的眼睛转了转,那桶水摇晃着远去了,偶尔,有水波被着急的宪兵荡出来一些,洒在黄土地上,淡粉的洇进去。
那是……
那是……
奋力耕耘的宪兵突然被身下的女人推倒,那具白花花的皮肉,无畏惧的跑了过去。
看着暴行嬉笑的宪兵怔住了,以至于一时间忘记抬枪。
等到她冲过来的时候,
他们喊叫起来,举起刺刀威胁恐吓。可李应林不怕了。
当第一颗子弹打入身体的时候,她只是顿了顿,而后继续往前冲着,宪兵的面孔变得畏惧,他们看着这个被打成筛子的女人没有停下脚步,一头倒在了井口,用身体做井盖。
还有子弹陆续在她的洁白的背上盛开,她已经毫无知觉,鲜血滴答的掉下来,溅到于凤娘的脸上。
她干涸的眼睛又涌出了泪,为了儿媳,更抱紧了孙子的身体。
热力已经在她的身体里渐渐流失了,她老了,
“南无啊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居士于凤娘,求求各尊者,为我周家留个根吧!”
她喃喃,喃喃。
只有井水无波宁静。
井外,又掀起了一阵欢呼,周老爷和周大巨目睹了一切。宪兵们的悲喜不与他们相同,此刻,他们为发现了一个难见的美人而欢呼。
川田觉得遗光像一颗珍珠,被他们洗了出来。他看着被宪兵们拉到眼前的年轻女人,直视着她浅褐色的眼睛,更觉得美艳不可方物。
“美人,真是美人!”
宪兵们停止了对奄奄一息的周家父子的殴打,他们饶有兴致的视奸遗光因为被水浇湿而曲线毕露的身体。
遗光冻得发抖,她抱着双臂,面色青紫。
川田体贴的将衣服披在她的身上,遗光紧紧的抓着那件土黄色昭五立领军服的下摆,叫人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无人注意,马厩的角落逐渐燃起了青烟。
遗光突然抬头,笑了起来
“川田先生!”
川田惊讶了,
“你怎么知道,我叫川田?”
“我听他们是这么称呼您的,川田队长!”
被俘虏的华国女人,披着日军的衣服,在晨光里冻得瑟瑟发抖的青紫脸庞,笑容虽像白花般破碎,可神情体态,是不卑不亢的。
川田生起了一丝敬重
“你懂日语?”
她点点头
“我在东北长大,去过日本留学”遗光故意用日语回答,
纯正的京都口音,如贵族一般的优雅。
日宪兵们惊讶了,他们的注意力完全的增加到了这个特别的女人身上。
川田问了些风土人情,学校之类的,遗光都对答如流,他不知道,这些知识是眼前的女人从沪上日军署得来的。
而他毕竟是侦察兵出身,敏锐的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你是八路吧?否则,这样的高材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还有那几个,应该是你的同伙。”
他用的是肯定句。
这就说的通了。
女人摇了摇头,直视着他,缓缓展开了一个令人炫目的微笑,
他听到她说
“先生,您错了?”
错什么了呢?
那疑问还只停留在脑海中没说出口,一颗子弹已经击中了他的心口。
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被美丽的女人攫取,失却了潜在特种兵的敏锐。他大意了。
宪兵们很快被子弹包围,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损失了好几个同胞。
大火也狂舞了起来,张牙舞爪的火苗扰乱了视线,他们无法发现敌人子弹的来路,只能狂躁的无差别攻击。
有人反应过来,去抓那些华国人做盾牌。
被皱纹爬上脸的女人笑着,却主动的将身体贴上了刺刀。
八嘎!愤怒的宪兵搬出了机关枪,大口径直射突开了弹网。
等他们终于压制住了火力。
副官中居拎着命大的遗光将她推倒最前面
他强迫中了一枪抖抖索索的汉奸翻译
“这个女人是你们的同志吧!放我们走,我们就让她活。“
遗光挺直了背,马厩的火光照亮她半年脸庞,火焰的红渲染的她的面孔艳丽又端庄。
她还是那么不卑不亢的样子,注视着被火苗包围的门口,却温柔的好像看着爱人。
“我的责任和我的诗歌携手同行,
我是我,可又不是,这就是我的命运。
我的遭遇和受苦的人相同
……“
女人声线轻柔的如同少女,诗歌里满怀着期待与憧憬。这片心如此纯净,门后的周红听出了那是她曾颂咏过的诗歌。
泪水沾湿了她的面庞,身边躺满了死去的同志。
她手上握着的是李保田临死递给她的自己的枪。
她必须握紧,哪怕,战斗到最后一刻!
“八嘎!“
中居愤怒的将遗光扇倒在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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