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兵哥还将视线挪向了木白,开始怀疑是不是这小孩对大将下了什么蛊虫之类的,就在木白感觉后背竖起的汗毛越来越多时,傅友德终于读懂了气氛,他从“小黑屋”内钻出,哈哈一笑,将几张画纸拿出端详了一阵,满足叹道:“没想到老夫还有此等天赋。”
一个跟随了他十多年的亲兵凑过去一看,大惊,“将军,您什么时候会画画了?”
纸上的人形正是方才他们摆出动作的模样,虽然笔触僵硬潦草,却完全能辨认出来。
天哪,这还是他们那个曾经因为画舆图太丑被陛下吐槽过的大将吗?
兵哥将怀疑的目光再次投向木白,他小声问道:“大将,你还是我们大将吗?”
什么鬼?傅友德先是纳闷了下,等接上部下的脑回路时更是气急败坏地揍了他一拳。
这小子脑子里面在想什么啊,居然怀疑他是因为被操控了才掌握了绘画技能,他平时画的就那么丑吗?
事实证明他其实不是画技不良,只是没有遇到正确的绘画方法。
不过部下这么一闹腾,傅友德倒也从方才的情绪中回过了神,看着面前的小少年,他心情还当真有些复杂。
天地良心,他虽然的确有挖掘这小娃师承的想法,但他看中的只是小孩的武艺传承,想要再挖几个好苗子入军中而已,真的没有让人把绘图绝学献上的意思。
亲自尝试过这绘图之法后傅友德可以想到此法一经宣扬,会以多快的速度铺展开。
这种绘画法简单到只要有一密闭的屋子、一个小孔洞、一张画纸一支笔就能成功画下。
之后如何填色还要看个人手艺,但描下轮廓必然是没问题的,对于大部分来说,描下轮廓的小像就已经足够了。
而这种绘图法最难得的其实是难以破解,任何人只要打开这环境就会将小孔投入的画像破坏,外人能看到的就是一幅半成品和正在作画的画匠而已。
除非全程待在室内,否则只要他不说,外人就只会觉得画图人有些怪癖而已。
自古文人多怪癖,只是在全黑环境下才能绘画这算什么,他还听说过有个画师非要问臭脚丫味才有灵感呢。
如果不将此法献出,木家这小郎君起码能将此技传上两三代人,而现在,就因为他几句话以及沐春的一个假设,这小孩就将家传秘学给拿出来了。
对上小少年明亮毫无芥蒂的眼眸,傅友德只觉得热血一阵翻腾,忽而伸手将他招了过来,对着面露茫然的小孩道:“我有四子,长子忠厚,次子过继给了我的兄长,三子活泼,四子你也见过,正是添锡,你若是愿意,我想收你与你弟弟为我的第五、六子。”
见木白怔怔,傅友德以为他不清楚自己的意思,又补充道:“即是收作养子,日后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兄长,他们有的你全都有。”
和义子不同,养父子的关系仅低于亲子和继子,是需要上告官府并且得到审批,且有法律效力以及一部分财产继承权的亲密关系。
话出口他也觉得自己冲动了,以傅友德如今的身份,要认个养子恐怕还得同洪武帝说一声,不过……管他呢。
这孩子能文能武,爱护兄弟,分明是长在滇地此等不开化之地,却有一片赤子之心,着实是对他胃口。
冲动就冲动吧,人生不冲动几回有什么意思。
第30章
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一旦有了基础的好感度后就会产生更高的容忍度。
所以在见木白表情有些迟疑后,傅友德非但没有觉得这小孩不识抬举,反而有些欣赏其不为权贵(?)折腰的品质来。
他和蔼且耐心地补充道:“你放心,即便你不愿意,我亦是会将此事禀明圣上,为你请得恩赐。”
木白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不是因为这个犹豫的,他吸了口气,还是将自己失忆的事情以及刚醒来时候他和弟弟被追杀的事情说了。
傅友德闻言倒是真有些意外,这小孩的经历怎么和话本里一样,但细细一想觉得也无所谓。
这事若是发生在中原腹地他还要想想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算计,以及有没有什么牵扯,但是这可是在云南哎。
此前的执政者即便不是蒙元势力也是当地土族,那话怎么说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
当然,面子上傅友德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他抚须一笑,一脸沉稳可靠地说了一些信任、依靠之类的话题,直说的小孩眼睛亮晶晶的。
“那,我还能将秀芒村当做自己的家吗?”木白捏了捏手指,有些期盼地看了过来。
对上这双圆润明亮的大眼睛,傅友德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触动来。
他家几个儿子在成长的时候他都在外头打仗,且多为远征,因而常有出门一趟回来孩子都能打酱油的事儿发生。
硬要说的话,他阿家中唯有生于大明建国后的老四与他稍熟悉些。
可能是人到了这个年岁自然会对孩子心软,傅友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极为难得地柔声道:“你以后可以有两个家。”
对方都说到这个程度再行推拒便有些不识好歹了,木白当下噗通一声跪下,一句脆生生的“父亲”干脆出口。
既然认了人当养父,等他出门画画时候将弟弟丢给对方照顾的事木白做起来自然更理直气壮了,毕竟这也是为了培养感情嘛,不过当他提起画画一事时,新上任的养父则是微微摇了摇头表示现在出了点意外。
就在方才,他接到了紧急军报,乌撒、东川和芒部三路土族反叛了,方才沐英离开便是领了军令正要去领兵征伐。
这三路毗邻昆明,三家同时反叛说没人穿针引线那是不可能的,谁也不知道这根线究竟串起来了几家,大明潜在的敌人又有哪些,这时候唯有留在昆明才最为安全。
“为父过两日亦是要带兵出征。”傅友德摸了摸便宜儿子的脑袋瓜:“此前我观你棍法已有小成,只是你有武无功,是硬功夫,长此以往容易伤身,后劲亦是不足,我傅家不是武林世家,祖上三代也只出了你父我一个武夫,好在我此前跟随开平王,他曾授我一套拳法,等等父亲便演给你看,你先学着,等为父归来后给你细细讲解。”
傅友德早年参加起义军的时候跟随的是陈友谅,后因为陈友谅计杀其上峰徐寿辉之事对陈心生不满。因此当朱元璋大军趋近其驻守的小孤山时,傅友德率领同样对陈友谅此举不满的部卒向朱元璋投降。
此后他得到了朱元璋的赏识,一直跟随开平王常遇春作战。
常遇春是朱元璋帐下一员猛将,最早跟随朱元璋的时候他是匪盗出生,勇猛有余计谋不足。在朱元璋的督促下,常遇春空闲之时便学习兵书。
因此,跟随常遇春作战的傅友德也被其带动看起了兵书。常遇春见与他投缘,便将自己的作战之学化为拳法传授给了他。
于傅友德而言,常遇春是领他入门的前辈,也是传授为将之道、为武之道的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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