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或,他当真不喜欢她,那些热烈至极的亲昵接触,却又作何解释呢?
杨氏看她不答话,默默的出神,那张小脸上却逐渐泛起了绯色,眉梢眼角似喜还嗔,仿佛在念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甜蜜□□。
她到底是过来人了,见宋桃儿如此模样,哪里还不明白,遂柔声说道:“妹子,我是你嫂子,看着你出门子的,有什么可害臊的?有话,就自管跟嫂子说,嫂子替你拿主意。”
宋桃儿听了,觉得这倒也是不错,免得自己互猜乱想,不着边际,便将这两日与郑瀚玉相处事宜一一告诉了杨氏,只抹了那些羞人的琐碎。
杨氏听了,皱眉静了片刻,忽将手轻轻一拍,低声道:“啊呀,这莫不是……他不能?”
宋桃儿连忙摇头,红着脸小声道:“嫂子,应当不是如此。”
杨氏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桃儿,你还小,经历的事儿也少。你不知,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男人。或者因为伤,或者因为病,不是他不想,就是成不得。我还没嫁到咱家之前,在我们村里,有个宫里退下来的老宫女养老。她是个孤寡,我时常送些吃的用的与她,她教了我些宫里的刺绣手艺及花样,有时也跟我讲些宫里的事情。她说这皇宫里当差伺候皇帝娘娘们的人叫太监,都是阉了之后的男人。虽然是阉了,但他们到底还是男人,心里对女人也还是渴想的。宫里的宫女也委实太多,只得皇帝一个囫囵男人,那些大龄却不得出宫的,耐不住寂寞,便同太监们做个假夫妻,叫做对食。如此这般的夫妻,纵然过在一起,也不过是做些虚应勾当,其实成不得事。”
听了嫂子这番话,宋桃儿也顾不得害臊,脱口就道:“可他不是……”
杨氏说道:“只是说有这么一班事罢了,不止外伤,生了什么病,也是有的。”
话出口,杨氏心头也一阵阵的发紧。
宋家上下其实心底里都在疑惑,郑瀚玉如此身份人物,便是双腿有伤,也当能寻一位门第略低些的小姐,何必定要执着于宋桃儿?难道除了他不良于行之外,竟然还有这么一层隐情?
若当真如此,那岂不是毁了桃儿的终身?!
宋桃儿也糊涂了,这等事上她是知道些但也有限,经历过的男人也只得郑廷棘一人,旁的便也一概不知了。
一时里,姑嫂两个皆无言语,屋中一片寂然。
外头,堂屋之中一阵阵的笑语浪潮般翻涌进屋。
宋桃儿微微有些好奇,便顺着门缝向外望去,只见爹娘都在上首坐着,郑瀚玉依旧在轮椅上,坐在下首,不知说了些什么,哄的宋家二老十分开怀。他眉眼温润,面含笑意,正自望着上方,一身气度洒脱磊落。如若不看他座下轮椅,谁能瞧出这竟是个身负残障的男子?又哪里有丝毫病容?
杨氏顺着她目光望了一眼,又回至宋桃儿面上,见她有些痴痴的,心中不由喟叹了一声。
她上前,拉了宋桃儿的手,语重心长道:“妹子,既嫁了人,娘家便也管不了那许多了。往后如何,都是看你自己过得。旁的不说,单看今儿妹夫陪你一道回来,他那样一个身份的人,爹娘跟前也肯低头恭敬,心里该是很看重你的。两口子过日子,有些事也不是那么要紧。横竖他们国公府家大业大,有的是银子,请个好大夫,吃上几贴药,没什么了不得的事。”
宋桃儿心底其实还是有些疑惑杨氏的话,她怎么都觉得郑瀚玉不像她说的那个样子。两人共度了这两夜,她分明也瞧见了……
自然,这些话是不能再同嫂子说的了。
宋桃儿微微颔首,露出一抹浅笑:“嫂子教诲,我省得。”
不论如何,她终归已是嫁了郑瀚玉,总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是于事无补。
郑瀚玉或者有什么事瞒着她,但她想总有一日,他会告诉她的。
原本,宋家人甚是担忧今日宋桃儿会孤零零一人回门,成了清泉村的大笑话也还罢了,更是忧虑女儿在靖国公府中的境遇。
今看女婿陪着女儿一道风风光光的回来,且携了重礼,宋家人心头的石头也算落了地。
郑瀚玉心思倒是精细,回门礼虽丰厚,但也仍旧是按着民间风俗置办的,为的便是不使宋家人、尤其宋家二老自觉他以钱势压人。
宋桃儿既做了他的妻室,他便也将她的家属视作亲人,一样的敬着她的双亲。
郑瀚玉谈吐不俗,对着宋家二老又甚是谦和有礼,甚而还与宋长安兄弟相称,几番谈论下来,哄的宋家人开怀不已。
尤其刘氏,看着女儿一身绫罗绸缎,满头珠翠,便道女婿待女儿必定是极好的,为娘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转眼到了晌午时候,宋家预备了酒席,款待女婿,院中亦摆了几张席面,招待靖国公府来的下人。
料想着靖国公府来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一双双尽是势利眼睛,宋家唯恐酒菜上略有慢待了,便使得女儿在那边府里抬不起头来,所以今日这顿回门宴是格外下了本钱的。
好在,郑瀚玉连这一节亦想到了,提前一日已使人送了猪羊美酒过来。宋家本不待收,来人却说四爷的吩咐,今儿回门带来人手众多,必是多有打搅,不过是权作一日酒菜使用,实在不当什么,情知宋家殷实不缺这些,但只当是新女婿的孝心罢了。这般面子里子都顾到了,宋家人便也没甚好说,收了下来。
酒席上,宋桃儿依着母亲嫂嫂坐,看着郑瀚玉同父兄谈笑风生,敬酒来者不拒,尽数入腹。见夫婿如此,她心中明白,他这是为了自己,倒也欢喜。
菜过五味,宋桃儿看着杯来盏去,老少三个男人都已吃了不少,有些担心,便道:“四爷,少吃些酒也罢。”
郑瀚玉向她一笑,说道:“无妨。”
宋大年与宋长安父子两个却颇有几分脸红脖子粗,宋大年略好些,宋长安却因和妹夫斗酒,多吃了十几钟,酒劲儿越发浓厚。听闻妹子开口,他便瞪着两只红通通的眼睛,向宋桃儿道:“妹子,你听——哥的!这酒桌上的事儿,你们女人少管。我和妹夫喝的好着了,你要管汉子,回家再管!”
宋桃儿微微有些羞窘,这等事在他们乡下不算什么,可郑瀚玉会如何看她这一家子?
她看向郑瀚玉,却见他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满是促狭之意。他薄唇轻启,无声的说了几个字,看唇形那意思是:等回家。
宋桃儿脸上一热,低了头,执起陶瓷小酒盅,将杯中的梨花白一饮而尽。她是能吃几杯酒的,这梨花白又是国公府里专为女眷们酿造的,入口绵长清甜,微带着些梨花清香,酒劲儿却淡,上一世她便极爱饮此物。
杨氏看不下去,便朝她男人低声道:“你省些罢,不是自家酒便没命的喝。驴也似的,不怕妹夫看笑话。”
刘氏亦权了宋大年几句,如此这般,这顿拼酒方才止住。
待上了甜汤之后,宋桃儿只觉脸热,便起身出门走走。
她今儿带了晴雪一道过来,见太太动身,晴雪也忙跟了过来,低声道:“太太,去哪儿?”
宋桃儿轻轻道:“天儿热,去外头走走,透透气。”
晴雪应声,陪着她一道出去。
院中人正自吃的酣畅,并无人留意。
主仆两个出了篱笆门,倒也不敢去远,只在房屋后头一带走动。
宋家房舍后头有些杂木林子,盛夏时分,杂花生树,蝉鸣阵阵。
宋桃儿便在林子里走了走,不知是否因着回春晚,今年的槐花开的时节甚晚,这个时候了,林中竟还有不少槐树开着,大片大片的槐花卧云堆雪,洁白如玉。风来,漾起阵阵淡香,中人欲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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