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这样早醒,她也不会勉强自己再睡,而是会起来,给自己找点事儿做,但此时——
她扭过头,将视线从窗口转移到身边,看着自己身前
于是便看到一片雪白。
是一件雪白的中衣。
一件穿在男人身上的,雪白的中衣。
再准确点说,是穿在睢鹭身上的,雪白的中衣。
而她在睢鹭怀里。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爬上、/床来的?
乐安毫无印象。
不过这不重要,今晚(太阳还没出来,当然是今晚)是她的洞房花烛夜,也是睢鹭的,所以睢鹭会出现在这里,合情合理,合情合理嘛。
可再合情合理,也无法掩饰他睡着,她醒着,而两人虽然紧紧抱着,但貌似什么也没做的事实。
为什么没有叫醒她?
乐安有些纠结,瞄瞄睢鹭的脸。
他睡前应该是沐浴过,头发甚至还带着点微湿,此时迤逦地散落着,映着他红润的脸,只显得黑发如墨,面容如花。
他应该喝了很多酒,身上除了沐浴时染上的澡豆的香味,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酒气,不过很淡,并不算难闻。
所以,可能是喝多了,喝醉了,于是自然啥都干不了了,能爬上、/床抱着她睡,估计都是被侍女硬拖上来的。
又或者——
乐安忍不住伸出手,戳戳自己眼前那片雪白。
雪白之下,是少年的胸膛。
少年的胸膛并不宽厚,硬硬的骨头上,只有薄薄的一层肉,但那层肉很结实,又坚韧,仿佛散发着蓬勃的少年朝气,仿佛日光下茁壮生长的小树。
这昭示着他的年轻。
是啊,真的很年轻。
完全没有经历过情爱,甚至可能都未曾有过心动,在本应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却因为命运的捉弄,早早地便踏上一条与同龄少年截然不同的路,于是从此风花雪月与他无关,于是就连至关紧要的婚姻大事,也成为了他实现理想的一部分。
乐安毫不怀疑睢鹭对她的心意。
但正如他所说,他的心意,与齐庸言等人对她的心意,是不同的。
他尊重她,敬仰她,敬爱她,甚至还可能崇拜她。
所以他费尽心机站在了她面前,吸引了她的注意,谋得了这桩婚事。
但那无关风花雪月。
他只是在追光。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甚至可以说,这种感情是比普通的情情爱爱更牢固和坚韧的。
但到底不一样。
感情并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只要是真挚的感情,就是弥足珍贵的。
然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代表没有区别。因为理想信念相同而生的情谊,与或隽永或浓烈的、仅仅因为对彼此的吸引而生出的男女之情,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感。正如对亲人的感情与对爱人的感情,都是爱,却迥然不同。
乐安不会混淆这两种情感,但过于年轻的少年,却很可能会。
所以对她怀着纯洁的同道之情的他,所以年纪轻轻还不知情滋味的他,在洞房花烛夜这样的重要时候,在已经把她拥入怀中的时候,却仍旧能够纯洁无瑕如婴儿般,只单纯地抱着她入睡。
反倒显得早早设想过洞房夜的她很有些污秽不堪。
咳咳。
乐安略微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羞愧。
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本来她应允这桩婚事,便有些陪着他玩的意思,至于怎么玩,她是无所谓的,做真夫妻也好,表面夫妻实则同道也好,她都无所谓的。
嗯,无所谓——
想着无所谓的乐安,手指却无意识地,狠狠戳了戳少年的胸膛。
然后——
“公主……”
还带着浓睡后的鼻音,在她头顶幽幽响起。
乐安愣愣抬起头。
便看见方才还熟睡的少年,赫然已经醒来,明明说话都还带着鼻音,但背对着烛光的那双眼,却璀璨闪耀如星辰。
“……你终于醒了。”少年又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如此说道,声音很轻柔,脸上也带着笑。
但不知为何……
乐安总觉得听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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