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之外,有林邑、尼婆罗、扶南、真腊、天竺……其中不乏与我大梁有商贸往来之地。”
“而如今岭南以南,良港有交州、广州两地,但琼州位处交广更南方,与交广隔海相望,守住琼州,便是守住了交广,甚至若是水文允许——琼州为什么不能成为下一个交州、广州呢?”
……
乐安终于收了手指,将目光转向面前的少年,眼里闪烁着亮光与笑意。
睢鹭的目光跟随着她的手指,又重新转回到她脸上,脑海中还在仔细忖度着她方才那滔滔不绝的一番话。
于是,不禁也和她一样唇角上扬,面露微笑。
并不独是因为她描述中的那个遥远的似乎很美好的琼州。
更是因为,她脸上那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
从做出那个决定后,她似乎就一直很开心。
今日一大早,便拉着他去找了黄骧,回来后,又兴致勃勃地拉着他来书房翻地理志,看舆图。
舆图地理志这种东西,普通人难得一见,尤其是完整的舆图,根本无从得见,作为一个前普通书生,与乐安结识之前,睢鹭自然也没有见过什么舆图,更遑论是涵括了整个大梁疆域的完整舆图,因此普天之下,四海九州,无数地域于他而言,往往只是知晓一个名字,知道大致的方位和远近,别的,便乏于了解了。
但她很熟悉。
大至一道,小至一县,从南到北,从东至西,她几乎是闭眼可指,并且对其疆域范围、山林良田亩数、人口丁户等等均熟稔于心。
这也不奇怪。
她的出身决定了她能够接触到这样的东西,而之后她的作为,则让她不得不熟悉这些东西。
睢鹭知道,乐安其实并没有亲自去过那些她在舆图上烂熟于心的地方,莫说琼州,她甚至没有出过京畿之地,此前几十年,她到过最远的,便是七王之乱时躲避的京畿几个县镇。
甚至就连他,走过的地方都比她更多更远。
可她心中所思所想的,却从不只是京畿一处。
天子虽幽居深宫,甚至终身不离京,但作为执掌天下,统御四海之人,便必须心怀天下,高瞻远瞩,近至京畿,远至边疆,视为一同。
她不曾做过名义上的君王,但她曾经的经历和所作所为,却又实实在在与君王无异。
所以她的心里眼里,也是整个天下。
可是这天下却早已不容她沾染。
她只能困于京城,甚至囿于后院,哪怕看再多遍舆图和地理志,也只是当闲书闲图一般看着,因为她不是君王,甚至不是朝臣,因此无权置喙。
可是现在,当她说起琼州,当她说起这个世人眼中的蛮荒之地能有什么作为,她是那样高兴。
是哪怕和他成亲以来,哪怕和他再如何亲昵缠绵,都不曾有过的高兴。
那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给予她的快乐。
那是她曾经十几年来生活和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所以——
“我们一起去。”
睢鹭陡然握住乐安的手,说道。
而乐安,则陡然怔住。
第98章 秋千
去, 自然是可以去。
有封地的公主不像亲王一样需要就藩之国,而是大多待在京城,就比如乐安, 封地在赣中乐安县, 可她却从未去过乐安。虽然也有一些去了外地的公主,但也不是去自己封地,而多是跟随驸马调动, 当然,如果觉得外边住不习惯, 甚至还可以把驸马扔下回京,总而言之,公主比王爷自由些,并没有太多限制。
但那是普通公主。
至于乐安……
*
“你说这乐安公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王铣脸带伤痕,眼角青黑,手里拿着黄骧刚递上来、还热乎着的、为睢鹭请授琼州刺史的奏章, 一脸阴沉地说道。
为了自个儿儿子的丑事儿, 王铣昨儿气得一夜没睡, 早晨好不容易打了个盹儿, 就又听到乐安公主为驸马请授琼州刺史一职的消息,然后他便再也睡不下, 心急火燎地进了宫, 拉了卢玄慎商议。
昨夜之事, 虽然没有证据, 但他早已认定了是乐安和睢鹭联手摆了他儿子一道,因此此时格外愤怒,脸色也不如往常一般温文尔雅,好似时时刻刻尽在掌握般。
昨夜实在喝地太多, 直至现在,卢玄慎脑袋两侧仍然一阵一阵地抽痛,连王铣的话都好似一阵近一阵远。
不过,仅从外表来看,他看不出丝毫异样,此刻便在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手上的奏章。
虽然不再任中书舍人,不必再亲自起草拟诏制诰,但拜相后,卢玄慎却包揽了全部的接纳上奏文表之事,除可直陈上奏的部分官员外,等闲官员的折子,在递到李承平案前,都要卢玄慎再过一遍,按轻重缓急有理无理分类剔选,决定哪些能够送到天子面前。
黄骧本也是有直陈上奏之权的,但此时,他的奏章却没有被直接呈到天子案前,而是出现在了这里。
不用说,是王铣截下来的。
“王大人,奏章。”顶着颅内阵痛,卢玄慎将今日要呈奏的奏章整理好,又看了看王铣手里那封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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