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村村书记林富贵和几个村委会成员瞠目结舌目送宝马车绝尘而去,这就买卖完成了?且这位包着头脸的独身女士办完手续就拎着钥匙入住去了,忒利索了吧?
好像,才学会在网上挂二手房交易,原本只是试试水跟大数据时代接接轨,几个村委会成员头抵着头摆弄一个手机,然后就挂成功了。
再然后,挂出去的第二天,就是今天,房子卖掉了。
果然,是大数据时代啊!
激动异常的村书记很不好意思的说:“村子里青壮都出去打工了,原先的田地还种不过来呢,那片河沟更没人肯收拾,反正你也不会种地,河沟这块儿够大,都折给你,万一想玩玩种地啥的也算个地方。”
这位女士一看就知道不会种地嘛,说是把河沟给人家,其实根本没用。
另两个村委会成员老是低头含胸,老实人,心里也觉得对不住这位爽快女士,自己这个靠山村本来就是青城最南头,偏僻落后贫穷,在网上出售的这栋房子,又在靠山村的最南头,距离村子第二南头的人家足有半里地……
房主两年前跟着儿子进城后闲置,六间房龄十年的大瓦房,前后院面积超过两千平方,售十万元。
先参观了一下房子,再回村委会协商,结果这位女士也不打价儿,包着脸继续安安静静的,通身却透出一股子气势,林富贵主动十万元又加了南边那片废弃河沟,另外答应帮着林锦瑟办手续迁户口到靠山村。
为毛儿这位城里人非要落户到靠山村哩?林富贵红着老脸接过户口本,没好意思问缘由,反正人家又不要分田,落户就落户呗。
外面噼里啪啦声音骤起,六月的天,小孩儿的脸,雨说下就下,想下多大就下多大。
包着头脸的女人走进了雨中,坐进了白色宝马车,带起一阵雨雾。
“啧啧,有钱人,任性……”
“富贵你说,会不会这位是大老板,要来投资咱们村子的?”
“滚犊子的吧!你自己个儿不知道啊,咱们这儿有山不假,比大龙山可小了不少,又离得远,人家大老板开发都奔着大龙山去。”
“那……她来咱村里干啥?纯住?住村南头,啧啧,她自己个儿,一个女人家,半夜不会吓哭喽吧?”
“你管人家哩!反正给了钱办了手续,那房子就是人家滴,爱咋住咋住,半夜吓哭了大不了明儿跑回城里去。”
林富贵黑着脸忧心忡忡:“俺只怕……这位不会跑咱这儿自杀的吧?也没个家里人陪着就买房子,还包着头脸……不行,晚会儿俺叫孩子去看看。”
一席话吓坏了旁人:“那可咋办?咱村里打老辈子就穷,再多个投河的喝药水的……”
雨点噼里啪啦敲打着车顶,车里的女人点燃一颗烟,透过隐晦的车窗玻璃打量刚刚过户到自己名下的荒凉小院。
不对,不算是小院,院墙南边还有大片的河沟故道,河水断流后又被需要填高宅基地的村民陆陆续续挖掘过,坑坑洼洼灌木丛生之地,也都属于自己。
属于自己的,还有宝马车里装着的出院的物品,零食水果换洗衣服洗漱用品一套被褥,和一只刷完房款后继续处于关机状态的新手机。
这些就是目前林锦瑟的全部资产,离婚协议里注明之前夫妻共有的那处三层小别墅归女儿所有,等成年后直接过户。
“小没良心的!这是妈妈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六月的雨来得急,收的也快,第三颗烟燃尽,烧到手指头的时候,世界安静了,隔着一段距离的村子里小孩子发出的笑闹声显得茫远,可以忽略不计。
林锦瑟降下车窗,把烟气放出去,自己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周围没有熟悉的人和异样的眼神,挺舒服的。
就算哪天死在这里也不影响别人。
锦瑟下车,开院门,右侧小腿骤然受力,挤了她一个趔趄,一道黑影抢先进了院子。
空气里留存着水汽与新鲜草梗的味道,一人一狗对峙。
刚刚出现的狗子通身透黑,湿漉漉的毛儿有些打卷儿,脑袋上还粘了几个带刺的苍耳子。
活的无趣的人,还怕一条狗?
锦瑟放弃了对峙,转身去车里提了两个行李箱,出来进去收拾屋子,完全当黑狗不存在。
爱咬就咬好了,最多网络上又增添一则新闻:金麦前副总裁继被弃与毁容后,又遭狗咬,目前生死未卜……竟然没有咬。
房基高,正屋门口要走六级台阶,还有一溜儿抱厦走廊,漆面斑驳的木柱子很坚挺,但是水泥地面部分开裂了,罪魁祸首是一棵老枣树,拱起的树根还连带起了门前铺就的红砖路面。
黑狗就蹲在了老枣树下,相安无事。
老枣树下面有机井,搭配个石头水池,树身上有塑料布遮盖着的电闸,拉下来就可以出水,水冰冰凉,林富贵还介绍说家里有吃不完的东西可以顺手放进机井存放,能保鲜,尽管村子里已经全通上了自来水,机井的使用率依然很高。
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西窗下一铺土炕没被拆除,面积大的不像话,果露着红砖边缘与土坯内芯,挺完整,能用。
清扫擦拭,铺好床上用品,才发现窗户上竟然没有窗帘。
即便房子还有后院,一遭院墙也都健在,锦瑟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
女人独自居住到村子南头……
“不许哭!”锦瑟咬牙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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