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笙给她倒了杯水,她接过喝了几口,看了一下时间,快凌晨了,“你一直没睡吗?”
“这半年没怎么睡过。”
“为什么?”
“不敢睡。”
“为了什么不敢睡?”
他也跟她一样坐床上,不答反问,“你相信报应吗?这半年来,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你站在高高的船沿,或者是在山顶的亭子里,每次总是被这样的场景吓醒,所以我不敢睡着。”
黎旻低声道:“我跟你相反,以前想妈妈的时候,我就喜欢睡觉,因为在梦里总是能看到她。”她顿了顿,“人有时候不要那么清醒,你们古时候有位郑先生不是说过一句话吗?难得糊涂。我喜欢这四个字。”
林泽笙张了张嘴唇想说什么,可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黎旻脑袋贴着背后的窗,问:“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林泽笙瞥了一眼窗外连绵的沙漠,“狼女江山?”
等了一会,依然等不到回答。他转过头,看到黎旻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什么。”心有灵犀这种话,已经不适合在这时候说了。
他起身,“我回房了,有事叫我。”
“好。”
快要走到门口,黎旻心里一动,又叫住他。
颀长的身影转过来,门口透进来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依稀看得见衬衫里的轮廓。
他询问般看着她。
黎旻盘膝坐在床上,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听。”
“什么?”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一阵大风吹过,卷起的黄沙撞在玻璃窗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林泽笙在门口侧着头听了听,点了点头:“听到了。”
“什么声音?”
他沉默了一会,说:“我听到生命和死亡的声音。”
黎旻眼神动了动,那一瞬间她很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嘴边一抹淡淡的笑容,“去休息一会吧,马上要天亮了。”
门开了又关上,这次只剩她一个人。
她握着手里的杯子,温开水已经有点凉。
她眨了眨眼睛,有东西从眼眶里掉了出来,紧接着手背有点温热,她低下头,看到眼前的东西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第二天,黎旻听到外面有隐隐约约有哭声。起床时,看到桌边有一部手机,她拿起看了看,大概是林泽笙给她的备用手机。
按了按屏幕,显示输入指纹,她刚把大拇指放上去,马上反应过来这又不是自己的手机,怎么可能用指纹解锁,真是傻透了。
没想到手机屏一亮,居然解锁了。
黎旻愣了愣,又点看通讯录看了看,只有一串熟悉的号码。
她指尖描绘着手机轮廓,想象着他昨晚睡不着,重新到她房里,一个人默默蹲在床边,拿着她的大拇指设置指纹锁,突然就觉得鼻子酸酸的。
下楼准备吃早饭的时候,才发现昨晚的小偷被捆绑在院子的角落里。这回光线足,她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高高的颧骨,头顶浓密卷曲的短发,大概30多岁的年纪,嘴唇那儿肿得跟馒头一样,左眼的眼皮已经睁不开,估计这些都是林某人昨晚的杰作。要不是他皮肤黑,肯定能看出鼻青脸肿的样子。
这人右眼对上她的时候愣了愣,黎旻想,他昨晚肯定也没仔细看她的样子吧?
目光缓缓移开,落到哭声的源头。
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跪在院子中间,前面站着一个官员模样的人。果然是昨晚遇到的那几个人。
女人眼睛有点浑浊,嘴里在低声哭泣:“请放了他,他也是走投无路才过来拿东西的。”
官员是个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正在语气严厉地苛责,一板一眼训斥的样子让她很想笑出来。
她面无表情走过去,蹲下去问那个女人,“什么叫拿东西?你知道他昨晚做了什么?”她扯开自己的衣领,把脖子上的掐痕给她看,“这是他昨晚对我做的,如果是你,会原谅他吗?”
浑浊的眼珠往她脖子上瞄了一眼,擦了擦鼻涕,继续哭。
小女孩更是把她当坏人一样,窝在妈妈后面不敢出声。
黎旻看了小女孩一眼,没说什么,她和这个女孩之间,已经不是一根棒棒糖的距离。
她沉默着站起来。
小官员仿佛是想在影后面前表现,几步过去把男人拖麻袋一样拖过来,然后踹了一脚,跟黎旻解释,“对不起,黎小姐,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难民署也要承担很大一部分责任。我们有专门的团队善后,请不要担心,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黎旻问他,“我要答复做什么?”
小伙子愣了愣。
她强调,“我不需要答复,这是他们个人行为,我需要他们对我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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