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瑞尔翻开,补救措施的归档,微微翘了翘嘴角,伸手拍拍旁边人的肩:“果然学到了不少东西。”马卡斯脸抽动了一下继续黑,没半分被鼓励的激动。
“人情记得还。”希瑞尔提醒。
“我知道!”小屁孩粗声粗气。
马卡斯手上这个汽车牌子是他第一次独立锻炼。他自己取得的控股,他自己争取的人才,他自己建立的团队,他自己决定的运营。当然偶尔借用下别人的资源,也不算什么,不伸手自己硬着头皮去撞南墙,那才是蠢货。
每个人都要长大。纵然马卡斯的中二期为时不短,但经历了那些故事——或者说事故之后,他若是再不长大,就真的无药可救了。马卡斯不蠢,他像是被施了催长化肥一样迅速成长,然后他真正明白了希瑞尔的价值。这个男人将他带出了深渊,见识过这个世界的美妙之后,谁会愿意再回到漆黑不见底的地下?从不说出口不代表不知道感恩。
他感恩杰佛里。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彼此嘲讽,互相打闹,你坑我我坑你,不过是相处的常态,但就像他遇到麻烦,杰佛里闷声不响就帮了忙一样,若是杰佛里遇到麻烦,他也会毫不犹豫出手。他感恩萨弗艾尔夫人。这位夫人一如既往讨厌他但仍一丝不苟得为他打理考虑,对她来说,公私永远是分明的一条铁律,这是种何等值得敬重的品质?
可是唯有希瑞尔……怎么都感恩不起来。
你对我做的所有我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看你关注西班牙的那个女人我甚至觉得这是分了原该属于我的关怀,我可以对你恼怒发火,随时都可以大吼狂叫着想怎样宣泄就怎样——那年在都灵被你抽教鞭到满地打滚的马卡斯,已经变得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可是唯有在你面前,我才能清晰得感觉到,他没有死,他还留在这个披着假惺惺的皮的躯壳里。
“步骤稍微缓一缓吧,”希瑞尔已经快把这大叠的东西翻完了,该讲得也讲得差不多了,马卡斯猛地回神,只听到最后几句,“……固然在概念车展一鸣惊人是打出牌子的好办法,但现在哪怕有这份技术,还是低调藏锋为好,刚接受集团,适当的积蓄与沉淀能叫你掌握更多的东西……具体操作,问你的智谋团,想来很多人会与我看法一致。”
马卡斯很认真得点了点头。
他盯着这个男人苍白的嘴唇,心中忽然涌出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酸楚。
*
瑞士,洛桑尼克
“离开了?”
蹲在玻璃罩前静静看着培养皿的男人停顿了一下,听到属下沉稳的应答:“是。”
他定定得发了会呆,视线有些飘忽,片刻后又强行收回来,沉默得站起身来。他的着装非常正式,金褐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胸口本该放领巾的位置却缠着一圈玫瑰藤,藤蔓上的重瓣小种玫瑰正开在最好的时候。
他也已经搞不懂那个人的想法。离开这个疗养院之后赶往的是意大利,这个丝毫未出乎意料,若是不去他才会疑虑对方到底暗地里在算计亦或是谋划些什么。偏偏他去意大利却什么都没做。他什么都没做。没去寻杰佛里,没做任何与托纳雷特有接洽的事,甚至,只是短暂的停留后,迅速又轻易得离开了那个国度。
属下汇报说他的人手已经基本撤出意大利这个地界,而且在灰色地带安置的那些触手毫无预料得全然收回,短期内都没有再行铺开的打算,暗处那些紧追不舍的人马更是一下子就蒸发了……希瑞尔似乎想把曾做的一切努力与正在进行的努力全盘否定,连痕迹都抹消,这样的举措叫他都有些胆战心惊——希瑞尔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想找到真相了么?不,现在不应该是找真相,而是确定罪行。可他明知道只循着英格兰的线索他永远别想得到筹码,因为他不可能在不将事故揭露的情况下找到对方的破绽,而且……无论他寻找到什么都会有一双手提前将它抹去。男人很清楚,只有自己才是突破口。
但如今希瑞尔竟然干脆利落得放弃了已得到的所有线索,把多年的心血化作浮云?
他究竟想去做什么?出于什么理由放弃?或者,竟有什么比这还重要?
“先生?”属下提醒道。
男人发现自己已经盯着那个培养皿看了很久,下意识转了圈左手上的戒指,他回头看了眼,对着玻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子,带着一众人便往外走去。
那是他的。是他亲自迎接来到世上的孩子。
可是……‘等待所有人进入你生命,唯有我,只能站得远远的,一步都不能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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