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稳坐棚里的监斩官看着人犯行动,起身走到了犯人跟前,朝旁侧持刀站着膀臂腰圆的一个刽子手示意道:“让他说话。”
男子口中的棉布被抽出,因为惯性,他上半身往前踉跄了一下差点匍匐在地上,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监斩官对男子道:“李侍郎,还有什么遗言现在就说吧,待会午时三刻一到,就再也没机会了……”
监斩官的话还没说完,男子已然跪着快速直起了身,他目光扫视向人群,盯着方才的方向,看着人群中的那张脸,扭着身子目光如炬的激动嗫嚅道:“汾阳……汾阳公主……!”
男子的声音从一开始的低下,到最后的高昂,似是从不确定到确定。
“是汾阳公主!”
“孙大人,我看见了,我看见人了,是汾阳……!汾阳长公主……!”
“她就在那里,她在这里,她回来了……”
男子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人群中也是更加喧沸,虽知这大人多半应该是疯了,但却还是都忍不住朝着男子目光所视的方向探看而去。
人群里,乞儿手里拿着的包子滚落了下去,直视着刑场上男子的目光,瞧见男子嘴唇蠕动,听见他开口喊出的第一句话,那两个字,那个称呼——
汾阳——
公主——
乞儿的手有些发抖,她后退了几步,差点踩着人跌倒。
被她撞到的人,甩着衣袖,骂骂咧咧了几句,“没点胆子力气,还跑来凑什么热闹啊?!简直晦气!”
乞儿躲避着众人目光,唯唯诺诺两声,侧身闪到了人群背后。
众人在人群里探看,并没瞧见这位原来高高在上的李侍郎口中早已薨逝近十年而今已该称为长公主的“汾阳公主”,不少人都叹息着摇了摇头,这位李侍郎看来是死前疯魔了。
瞧,现在都开始说胡话了。
监斩官孙大人收回看向人群的目光,抬头看眼天日,背着手摇了摇头的走回了监斩棚内的桌案旁,手上朱笔挥动勾画,扔出了一张行刑牌:“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伴随着一阵哭嚎以及男子的大吼声,“孙诗豪,你敢,我要见人,我要见赵侍新——”
大刀上扬,反射的银光晃眼,乞儿的眼也跟着微眯了起来。
手起刀落,咔嚓几声,空中血色飞溅。
人群里蒙眼的蒙眼,兴奋看热闹的看热闹,但终,还是一阵唏嘘。
这人说没就没了啊。
这月初就一连两家了呢,前几日才斩了一户。
还都是这京城里官阶高的大人物呢。
可是再大又哪能大得过当今朝野中的那位,有人说,这两位,应该都是得罪了那位大人,或者说是与这位大人敌对,才会突然遭此横祸……
乞儿不受控制的又将视线落在了前方染血的刑台上,她脑中晃过前几日才见过的几乎如出一辙的画面,只是那次她是在行刑后不久,打扫刑场时才碰巧看见的,这血染街前的景象。
而这一次,她却是全程目睹了活人变死人,而且还是——她曾认识的活人。
听着四周窃窃私语的谈论,是啊,一连两家,这月就两家了。
前几日才被斩了的那位监察御史刘生,也是她曾认识的人。
不止这两位,在这几年里,前前后后,当初曾跟她有过点干系或关联的人,几乎,都被杀了个精光……
而且不少人还是满门抄斩,据说个个在行刑前还都曾受了非人的折磨。
皆是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那叫一个惨。
萧辰意站在人群里,只觉一阵阵凉意似从四面八方袭来,看着那血色,她觉着胃里有些翻腾,捂着嘴跌跌撞撞的往后跑了去。
一连撞了好几人,萧辰意侧身低头致歉,自没注意到前方大街上遥遥驶来,行人早早就避让的青蓬双辕马车。
只听一声斥喝,“吁……!”
等萧辰意惊醒过来,耳边听得惊呼和铮铮马蹄声时,她已然奔到了长街中央。
前方一匹黑色长鬃大马,前蹄高扬,啸声嘶叫——
萧辰意惊愣茫然,很快才瞳孔急缩,惊呼出声,腿软的跌坐到了地上。
大马也被驯服了下来,前蹄离萧辰意仅一两米远的距离。
马上一名身着褚色劲装的侍卫,拱手对坐在车里的人恭敬问道:“大人——”
内里传来回应,声若沉琴,“无事。”
萧辰意往后缩了缩。
四周如潮的声音传入了她耳中:
“这小乞丐跑哪儿不好,这下可惊扰到贵人了……”
“遭了,这……这可是那位大人的车架啊……”
看着那低调却依然豪华可辩的车饰,有才刚进京的人不解的问道,“不知这是京里的哪位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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