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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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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给我少罗嗦,回,回屋去!”男人推推搡搡地拽着她往屋子里走。

“爸,我好朋友的阿婆去世了,我得赶去看看他——”

“他阿婆去世了关你什么事?他算哪根葱?这些流氓玩意儿,敢来找我女儿?”男人开始骂骂咧咧。

那一夜,南桥被父亲关在屋子里,压根出不去。

大春和胖子赶回去陪靳远,南桥就心急如焚地在窗口张望,不知如何是好。

这些年来,阿婆一直体弱多病,靳远四处打工,所有的收入都拿来给阿婆治病。可是他能力有限,阿婆的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他受了苦不说,阿婆的病还越来越严重。

南桥是知道的,阿婆对靳远来说就是人生的全部。

他的父母从他小的时候开始就去了北方打工,后来音讯全无,有人说是死了,有人说是过上了好日子,就忘了家里这两个无关紧要的拖累。

靳远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阿婆。

天蒙蒙亮的时候,南桥听见大春在外面小声地叫她,跳下床,她扒着玻璃窗朝外看。

大春说:“你能出来吗?”

“房门被我爸锁了。”南桥不知所措。

“能从窗子那儿爬出来吗?”

“窗户是锁死了的,打不开!”

大春像是急得要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四处寻找什么,片刻后捡了块砖,照着窗户就砸了下来。

南桥往后退了两步,听见咣当一声,玻璃碎了。

大春拿着砖又是几下,把周围的玻璃一起敲掉,伸手来拉她:“快点,快出来!”

南桥听见父亲的打鼾声停止了,像是被巨响惊醒了,他开始扯着嗓子喊南桥的名字。

她吓得一把抓住大春的手,也不顾窗棂上尖锐的玻璃碎片,想也不想地就往外跳,然后在沉沉的黑夜里不顾一切地狂奔起来。

就连自己的手臂被划破了好长一条口子都不知道。

凌晨四点半,南桥到了靳远的家里。

那个家阴暗潮湿,味道很不好闻。屋子里暗沉沉的一片,没人开灯。

她看见那个身躯单薄的少年直挺挺地跪在床前,抱着老人的身体一动不动,像是一株寂静的白杨,活得无声无息,活得卑微迷茫。

大春说他死也不肯松手,谁劝也没用。

南桥站在那里许久,才慢慢地叫了一声:“阿靳。”

靳远没有动。

她走近了些,把手放在他的肩上:“阿靳,你把阿婆松开,她已经走了——”

“她没走!”靳远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打掉南桥搁在他肩上的手,“你们走,你们都走!你们都要带走她,你们谁也别想带走她!”

被他一打,南桥才察觉到手臂上的伤,血流成了一道长长的线,弯弯曲曲的,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她捂着伤口,低声说:“阿靳,阿婆她不会希望你这个样子……”

靳远没有吭声。

她去拉他的手:“你清醒一点,如果这时候你都这个样子,谁来送阿婆最后一程?你是阿婆全部的希望,你是她的骄傲和依靠,当着她的面,你真的要让她看见你这么孩子气的样子?”

靳远茫然地抬起头来,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黑暗里,南桥一点一点扒开他抱着阿婆的手,而他终于大梦初醒,一把抱住了南桥,痛哭失声。

那一夜,南桥第一次看见靳远哭,也是最后一次。

他哭得像个茫然失措的孩子,撕心裂肺,不顾一切。

她只能抱着他,一遍一遍安慰他:“阿靳,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很多年后,她和易嘉言一起看过一部法国的老电影,在那部影片里,小女孩也曾茫然无措地问那个冷血杀手:“是不是人生总是这么艰难,还是只有当你是个孩子的时候,它才这么艰难?”

那个杀手平静地看着小女孩的眼睛,说:“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会这样。”

南桥不知道人生究竟是什么面目,又会不会一直这么艰难,但那一刻,那一夜,她是真真切切希望老天能给靳远一点眷顾,让他从这样艰难的命运里挣扎出来。

给他一点希望吧。

给他一点关爱吧。

只可惜很多年以后,似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就是那个应该给他希望给他关爱的人。

南桥知道身后的几道目光都跟随在她的步伐之上,她很想告诉他们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希望,自己的关爱,对于靳远她能给的只有友情,其他的都给不起。

可是她只是匆匆走出了侧门,看着那个在花坛旁边吐得昏天暗地的人,叹了口气。

“纸。”她把手里的纸巾递了过去。

靳远身躯一僵,没回头,“你离远一些。”

“既然怕我嫌弃,又知道他们不会管你,你喝那么多酒做什么?”南桥问。

“那你会嫌弃吗?你会管我吗?”靳远用衣袖擦了擦嘴,回过头来,依然是酒气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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