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就要起身——可是紧接着那一瞬间,他的手腕,突然被沈昼叶牢牢拉住了。
姑娘家的手很小只,手指也纤纤细细的,看上去没什么大力气,牢牢地抓着陈啸之的手腕时,却将他拉得纹丝不能动。
“先别走,”
她忍着颤抖道。
「你要离他远一点,叶叶。」久远的信中说。
——我试着远离过他。十五岁的她想。
信外,十五岁的沈昼叶盯着陈啸之,牢牢地拉着他的手腕,开口说:“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我已经忍了一段时间了。”
陈啸之:“你说。”
……
「你会在春天来临之前,和他分手。」刚刚读的信里说。
——哪一年的春天?每一年都有春天。
「收到了吗?」每一封信里都会写。
——每一封我都收到了。
「他根本不喜欢你!」
沈昼叶沉默了一下。
“……我问你。”
十五岁的少女盯着少年,生出浑身的反骨一般,将他的手腕牢牢抓紧。
然后年少的她几乎拿出全身心的勇气,在烛火飘摇和满天星空下对陈啸之发出太初爆炸般的一问:
“陈啸之,你喜不喜欢我?”
-
………………
…………
2018年九月,深夜。
——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蜷缩在被子里,泪水几乎像是断了线一般往下坠落。
夜深人静,她哭得头都痛了,泪花儿一颗颗地滴进枕头,可是她连哭出声都不愿意——只要不哭出声,深夜的泪水就都可以留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沈昼叶的手机屏幕在一边黑着,消息全开了免打扰,微信上所有同学都在讨论这一次毕业要求的改革。
不就是毕不了业吗,沈昼叶一边哭一边笑。
每年毕不了业的博士生海了去了,有些学校的博士生按时毕业率只有30%,甚至不是所有在校博士生都能拿到学位,你只不过是没有例外而已,也没见哪个哭得这样惨。
可是,为什么会是我呢?
——沈昼叶也好,april也好,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从来都是前1%。
从小到大,我待人为善,做了我能做的所有好事,我流过泪也流过血,如果像丘吉尔所说的‘鲜血、辛劳、泪水和汗水’,我无一不曾给出,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沦落至此?
为什么爱我的、支持我的人们会一一离去,而我在葬礼上失声恸哭,却唤不回任何一个人的回头?
——世间万物都有声音,却没有哪怕一个个体应答。
沈昼叶难受得浑身发抖,甚至差点呕了出来,后来她连躺着都觉得腹中发痛难捱,像是陪伴了她半个博士生涯的痼疾复发。
奥美拉唑没带来这儿。
长夜漫漫,沈小师姐便一边哭,一边坐在床角忍耐空腹的疼痛。她蜷缩成一团,细致的肩胛骨瘦得凸起。
窗外微微亮起一线鱼肚白,天亮了。
第一缕天光照进沈昼叶泪眼朦胧的眼瞳。
她看着花白粲目的太阳与浩渺地平线,泪水一颗颗地往下滚——可是泪珠在滚出眼眶的一刹那就洇进了她哭得发红的面颊。
别哭了,沈昼叶顽强地告诉自个儿:无论多么不想要这样的生活,都得继续努力活下去。
“……”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早已与娇气没有半分干系,她极度自制,自发止住了泪。
然后她抽了抽纸,擦脸上的水痕。
-
……
“你打算怎么办?”张臻叹了口气:“反正以原来的标准我也得延毕,我倒是没啥所谓。”
沈昼叶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能怎么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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