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是个陈啸之如今相当嫌弃的存在,也不敢与他多说——可是下一秒,她ipad的屏幕一暗,一个通话拨了过来。
“……”
沈昼叶接通后才发现那是个视频通话,应该是点错了。
陈啸之那头白花花的,映着他那的天花板,他的声音相当漠然,道:“——ipad打字不方便,你直接语音和我说吧。”
“好。”沈昼叶道。
沈昼叶点开自己这一侧的摄像头,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太好意思对着摄像头露脸,因此将ipad掉了个个儿,偌大的屏幕上只映着她乱糟糟的头顶。
“会议怎么样?”陈啸之平淡地问:“……条件呢?”
沈昼叶微一思索,不知道他说的‘条件’是什么意思,只道:“会议挺好的,有几个很有意思的报告我都去听了一下。”
陈啸之问:“听了谁的?”
沈昼叶想了想:“……瑞典的kao,他去年发的自己课题组的综述我还读过。然后我还跑到别的分会场听了一点。”
陈啸之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他语气平直地问:“布莱森教授的呢,去听了吗?”
沈昼叶听话地说:“去听了。”
陈啸之得到了自己满意的回答,又重复道:“条件呢?”
沈昼叶一愣:“什么条件?”
“条件,”他的声音带着丝不耐烦地传来:“——条件还能是什么意思?”
沈昼叶:“……”
沈昼叶心想陈啸之你在美国一呆十年呆傻了吧,条件既能描述环境又是谈判用语,单独给我条件俩字我能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难不成你是把我派到这地方和金三角毒枭做交易谈条件来了?
然后语言功能退化的陈啸之沉默了会儿,道:“我问你住的怎么样,吃的条件怎么样。”
沈昼叶愣了下——这是关怀么?
“还好吧。”沈昼叶怯怯地道:“……可能吃得不太习惯,这里太甜了,而且有点腻,我不喜欢椰子粉。”
陈啸之冷淡地说:“多尝试点。”
然后陈啸之大概拿起了手机,大概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视频通话,又嫌弃道:“梳梳头吧,没见过这么乱的鸡窝。”
沈昼叶后知后觉地看了眼自己的头顶,发现确实乱得不行,
沈昼叶:“老……”
这声老师太难叫出口了——沈昼叶顿了一下。
然后沈昼叶别开眼,望向乌云翻涌、巨浪拍打着雪白沙滩的窗外,鼓起勇气,唤道:“老师。”
陈啸之仿佛有点受用:“嗯。”
“……我想把这里的房退了。”沈昼叶小声道:“我不想在这里呆了,可不可以改签一下机票……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明后天就回去。”
陈啸之那边,没说话。
沈昼叶明显地感觉出气氛一僵。
然后沈昼叶又急匆匆地补充道:“这里天气也不太好,据说要来台风了,手机也被偷,老师,我想早点回课题组帮忙——”
陈啸之:“……”
沈昼叶:“……我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意义。”
“也……也挺害怕的,天气这么差。而且我也睡不好,我本来就很认床……”
只有当说出口之后,才能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孤独。
这是真正的异国他乡,语言不通,还有一颗最脆弱的心脏。沈昼叶甚至害怕自己哪天早上看着灰蒙蒙的海,什么都不带,就这么只身一人,朝一个方向远去,去流浪。
那无尽的孤独被孤单浸泡着,被无能和失败滋养,孕育出有如杰克的豌豆藤般,冲天高耸的绝望。
沈昼叶光是站在这里,都会无数次产生一种想要挣脱一切的想法。
想踏上下一辆公交车,哪一辆都好——像那些故事里所讲的流浪者,脱离者,离群索居者一般,在一个谁都联系不到自己的地方就此失踪。
……乘坐火车,然后大巴,大巴将抵达公路的尽头。她在公路的尽头换成自行车,在自行车无法前进的崎岖山路上找一条黄狗或者老驴带路,一个人拄着拐杖,流浪到只有自己涉足过的地方。
这么多天来,沈昼叶无数次升起这种可怕的欲求。而她压下去这种念头,居然需要竭尽全力。
“应该可以改签的吧,”沈昼叶近乎哀求地对陈啸之说:“……总之我想回课题组,尽可能早几天回去……”
陈啸之却冷淡道:“你回来干什么?”
沈昼叶:“……”
“你回来能帮上我的什么忙?”陈啸之讥讽地反问:“还给你改签机票,因为你认床?”
沈昼叶:“……我不是那个意……”
沈昼叶焦急起来不太会说话,眼角有点泛红,细弱地道:“……我在这里真的挺孤……”
——我在这里真的很孤独,也觉得不安全。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我自己的负面情绪。我这几天想起来就忍不住哭。我的人生一团糟。
可时沈昼叶想说的话,全都被陈啸之一句轻飘飘的话堵了回去。
“别说了。”陈啸之嘲道:“……我懒得花十分钟听你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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