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落在世间,会有回响吗?
冬天,它与它的思想孤独地死在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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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年少时学习,周围总是有许多同侪的。
老师教他们已经不剩争议的知识,考试,课题,一点点地筛选。不知从何时起,课本上说明流派与观点的次数变多,课本上文字被大段划去,小组课上再无“结论”一说。
初中,高中,竞赛,大学,再到硕士,博士。
这条路上同侪越来越少,考场里的同学逐渐只剩三五个人。
而终有一天,你回过头,会发现身旁连导师都不复存在,学之一路上再不会有人指引。
那是人类这一族群的边境。
……
陈啸之递完辞呈后闲了下来,开始长久地坐在即将被搬空的办公室黑板前擦擦算算,有时沈昼叶推门进来研究这块板子,擦掉一两行运算,在黑板前发半个小时呆,然后把擦掉的式子原样誊回板子上。
目睹了全过程的陈教授嘲笑她:“你跟我半斤八两。”
沈昼叶丢了粉笔,怒道:“你这个肯定有问题!!”
“——地球人都知道我这个肯定有问题。”陈啸之毫不客气地阴阳怪气她,又问,“我们少考虑了变量么?沈昼叶你觉得那个缺失的变量到底是什么?”
沈昼叶抬头看黑板,头痛道:“我也在思考……我们肯定忽略了什么东西。”
陈啸之:“…………”
沈昼叶站在密密麻麻粉笔字前,抬头看一眼黑板都强迫症到头皮发麻:怎么会有这么长的狗屎运算?不仅是错的,还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这种不确定性令这一切雪上加霜。
沈小师姐能忍委屈,对大多数冒犯都不以为意,按说应该是个佛祖,但有一点把她和佛祖区别开来了:她无法忍受错误的公式/运算/推论/证明,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而且看久了会狂躁。
陈啸之看热闹般端详她的背影。
沈昼叶坐立难安地绕着黑板走来走去,试图纠正这旷日持久的错误,但是没有半点插手余地。
黑板上的推论错得浑然天成逻辑严密:三个月前它的错误严丝合缝,三个月后它斗榫咬合,看一天怀疑人生,看久了直接厌世。
在沈昼叶准备把黑板砸了的时候,陈啸之终于看够了热闹,慢吞吞道:“叶叶,过来。”
沈昼叶:“……”
沈昼叶过去,陈啸之拿走姓沈的手里攥着的粉笔,顺了顺她的毛,把人抱在怀里,俩人一起盯着黑板看。
“……”
“……”
一片静默中,沈昼叶开口道:“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我们万有引力的计算出了偏差?我觉得那块的运算最硌手。”
陈啸之静了三秒,不太赞同地说:“我们俩人一起推过七八遍了,这种情况应该搁置一段时间再算,除非有必然的把握。否则这叫机械性重复劳动。”
沈昼叶:“……”
沈昼叶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展现出了个子小小脾气叼叼的本质,暴躁喊道:“我不算啦!”
陈啸之憋着笑,沈昼叶挣扎着扭来扭去,暴脾气地喊道:“物理不适合我!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要继续干理论物理啦!回国就去理教门口摊烤冷面,加蛋加肠七块钱,全家福十三,看到穿格子衫的就苦口婆心劝他们不要学理论物理,回家去吧,推个小车创业,把自己吊死算了……”
陈啸之好心提醒她:“你摊烤冷面是会死人的。”
沈昼叶:“……”
“你就是,”沈昼叶深吸一口气,含泪说:“你就是不想看我自力更生!连我摊烤冷面都不支持!陈啸之,你困不住我一辈子,你良心坏透了……!!”
陈啸之:“…………”
陈啸之心想这症状怎么能一天比一天严重,这到底是什么人间苦难,又搂着沈昼叶,两个人在午后的办公室里发呆。
办公室一团糟。
不少专业书被他从书架上清了下来,有些卖给了同系的教授,有些被装进fedex箱子里托运回国,此刻办公桌上只摊着本聂鲁达的西语诗集,第四十八页折了个角,被日光晒着,飞鸟振翅一般微抖。
“……我说。”
陈啸之望着光锥,忽道。
沈昼叶抬头,看着他。
“ 你还记不记得那句话?”他问。
沈昼叶:“哪句?”
“事物的本质……”陈啸之梦游般说,“……与它展现于外的模样,是截然不同的。”
沈昼叶微微一怔。
学过自然科学的人会明白:事物的本质,往往是反常识的。
譬如日升月落、环绕世界的太阳其实才是那个静止天体。年轻的尼古拉·哥白尼在星辰间窥见秘密——但头顶骄阳也并非永恒不动,百年后的科学家们发现太阳系的中心在银河系右旋臂上飞舞,随着公转,飞向宇宙尽头。
而诞生于二十世纪的一名伟大头脑则告诉人们,人类奉为权威的「时间」并非一成不变。
在他的理论中,时间破碎不堪且不再统一——他对全世界宣布:此时此刻,你与我就处在不同的时间中。这是我们周围的引力场带来的细微时空弯曲,只是那时空的弯曲太过微小,以至于在此前绵延上千年的文明岁月里,从未有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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